2024年6月30日 星期日

黃武雄(8)登山家 阿果

 這幾天細讀

登山家阿果

即將在城邦出版的書

《我在這裏 山在那邊》


書中記錄他

冰雪絕地中的自我對話

那是生命故事

也是生命之謎


阿果無氧登頂五座

八千公尺以上的高山

幾度創下台灣登山紀錄


他囑我為文 替他的書

寫點東西


説是推薦文 或説是序文

太世俗

毌寧說  他想與我對話

用文字


因為我看著他長大

因為我有太多為什麼


在書中他也自問

許多為什麼  例如


為什麼我要攀登

我在追求什麼


為什麼我會站在這裏

站在世界的盡頭

站在生與死的邊界

為了孤絕?為了黑白絕地之美?

為了?


人世間  有很多為什麼

都沒有為什麼

也許

也許答案是有的


只是答案在風𥚃

在冰封幾十億年的地底

在宇宙深處的某一顆星球


我不知道


/阿南  2020-1-5


—————————

寫阿果  與他的書:

《我在這裏 山在那邊》(城邦)


/黃武雄 2020-1-5


阿果這本書太好看了,細讀之後,你會發現自己忽然走在黑山與白雪的世界,看到謎樣的生命故事。


對我來說,阿果是個透明得可愛的年輕人,同時又是一個謎。一個透明的人慢慢長成一個謎,這個謎又似謎非謎,好像拼圖遊戲一樣,可以一點一點拼出很多有趣的圖片與風景,雖然不是謎的全部。


我看著阿果長大,他與我很親,長大後仍然時時出現在我的面前,自在的聊他的想法、聊他種種感受。我好像很知道他,好像。


另一方面,他帶著夢想去攀登的高山—七千公尺以上終年冰雪覆蓋的絕地,對我卻是全然陌生的世界。我可以想像它的美,但始終停留在想像;更令我感到困惑的,是阿果與高山、與冰雪連結的內在世界。


他在追尋什麼?攀登的夢想?絕地的美?挑戰生命的極限?一次次徘徊在生死邊緣,為了什麼?在雪崩之前、在絕對的孤單中、在體能的極限下,什麼是活著的意義?什麼是生命意志?什麼是犀利卻謹慎的風險評估?什麼是沒有折扣的生之勇氣?


這些謎樣的問題與故事,留待阿果用他一整本書來答覆;我手上這三仟多個字則用來描寫走進謎樣世界前那個透明的男孩。


小四時,阿果與哥哥阿吉,從鹿港的小學來到台北。我在他舅舅的幼稚園初識。


那時的阿果還不怎麼特別,就是一個樸素的、憨厚的,來自郷下的孩子。學校莫名其妙暴虐無知的打駡教育,把他與哥哥活活潑潑的生命力硬壓下去。


然後他舅舅送他去體制外的種籽學苑讀完小學。種籽位在烏來信賢村。忽然他像花苞一樣綻放了他的生命。舅舅的鼓勵與完全的包容、父母的支持、學苑的開放自由、南勢溪的澗水、野地的體驗、原住民教師林義賢帶引他在山林中狩獵、在大自然中自由探索的生活⋯灌溉了這個張大眼睛、正望向世界的孩子。


這段變化的經歷,書中有簡短但極精彩的描述。讀者千萬不要錯過。


阿果十四歲左右,苗栗山上的全人中學創立。這是叧一所體制外的自由學校,招收10-18歲的孩子。創校人是畫家老鬍子;徐明瑋、劉興樑協助規劃。那是座落在山中的學校,遠離城市的喧囂。


在那裡阿果如魚得水,開始深度學習種種知識與技能、與同儕一起搞怪、自由思辨,跟著歐陽老師帶領的隊伍走向高山。


那個名字叫阿果的小孩,就這樣長大了。他與同學在不斷思考與不斷跌撞中長大,從跳水、投籃、擊劍、登山、觀察花草蟲鳥、談數學、天文、打屁、狂飆、惡作劇、⋯他們在成長,在尋找自我、在鍛鍊生命。


阿果比我的孩子阿詢大四歲,自小兩人玩在一起,情同兄弟。有一天從全人回來的阿果對十一歲的阿詢說:「來全人,我罩你」。就這樣,阿詢也進了全人。


十六、七歲時,阿果提出在家自學計劃,與阿詢兩人相偕跟我學數學。我不想按步就班教他們什麼,只同他們聊些有趣的東西,打開他們的視野。一個學期之後,我手寫兩張「epsilon班」結業證書發給兩人。epsilon意味數學小矮人的意思—戴著小紅帽幫白雪公主解決難題的小矮人。


那是一段開心的日子。與兩小鬼混、談天説地闖蕩數學世界。我自己不認真,也沒要求他們認真。唯一的效益,是両人聽著我説數學升天入地的故事,說如何測量月亮有多遠?如何計算太陽有多重?我喜歡他們瞪著我寫在黑板的算式,眼𥚃發出亮光的片刻。


嘴裡同時發出長長的、O的聲音:「O ——會是這樣喔?⋯」「O—-」人總是在驚嘆時才學到東西,那是主體經驗與客體經驗,相互碰撞的美麗時刻。


青少年的階段,阿果成熟得很快,遇到問題都自己去摸索、去解決。在憨厚的外表下,他有很强烈的好奇心,問題意識像他的觸鬚,探向各個遇到的領域。積極的行動力則是他的翅膀。


這與一般體制內孩子被迫整天讀書考試的成長經驗很不一樣。沒有人加給他什麼壓力,所有的壓力來自內心,來自他自己熱情投入的事物,從這裡激發出他的責任心。


就這樣他的心智與能力快速成長。他的自信心也隨著紥根。


不要忘了阿果是一個優秀的青年木匠。他是一個動腦又動手的人。中學畢業不久,他就當起專業的木工。每天淸早六點鐘起床,騎上摩托車在台北縣巿的街道奔馳,趕去工地。就這樣他不辭勞苦,工作三年,累積了在基層打拚的草根經驗。


那些年他考上乙級木工執照,自己也成了木工師傅。


阿果在全人讀書時,有一天找我去他的房間,指著牆上的地圖説,他四十歲之後將遊歷世界各地,一路靠做木工為生。就是那段日子他帶同學一起為全人鋪設教室木頭地板,也協助在教室區前搭蓋大片露台。


據阿果説,他的木匠父親技術很好。他耳濡目染,也就學了一些能耐。木工是創造性的行業。木匠的腦筋必須靈活,他的工作是一貫作業,從素材到成品,不斷解決問題,在解決問題中發展心智,發展抽象能力。三十年前,我寫了一本書叫《木匠的兒子》,去年又重寫,改標題為《小樹的冬天》,書中闡明的便是這個論點。阿果擅於解決問題,或許與他的木匠經驗有關。


真的要寫阿果,我必須用一本書的篇幅,因為這孩子就在我眼前長大,我知道很多細節,知道很多他成長的祕密。


每次他來找我,翻翻我散滿一地的書,翻到有興趣的,他看了看,記下書名與作者,自己就去弄一本來讀。我不算好為人師,不會督促他讀這讀那,也從來沒想到要給他一份有系統的書單。


但他還是讀了很多書。有一天我赫然發覺,連女記者尾崎真理子訪問大江健三郎那本厚厚的《作家自語》、連名叫高興的作者東拼西湊寫出來的《米蘭昆德拉傳》,他都讀過。這些書陪伴著阿果,在他的青少年期,起了很大的作用。


尤其描寫絕望的印第安人最後悲歌的《在山𥚃等我》、描寫丟開文明世界的享樂孤獨走向冰雪絕境的《阿拉斯加之死》、⋯都深深觸動他的內心世界,造就了今日的阿果。你讀現今阿果寫的這本書,就會看到那両本書留在他心上的餘韻。


阿果就是這樣長大:動手動腦,思考看書,東碰西撞,有時順利有時挫折。然後這些經驗在他心底發酵,年復一年。我看著他長大,就像看著「透明的」酒罈。很多東西都變了,他的思慮他的身體他的雙手,只有直樸與溫厚依然。


書中你會讀到很多溫暖感人的片段。記得要設想你是那個在零下二、三十度冰雪中的山崖,陪伴受傷的友伴十個鐘頭靜待救援的他,你才會了解什麼是真正的溫暖。


我筆下透明男孩的故事,暫時交代完了,但那個吸引透明男孩一步步走進去的謎樣世界呢?


他自身的內心世界,對我成為謎,是他走向八千公尺覆蓋冰雪的高山,宣告無氧攀登那一刻開始。


「攀登是孤獨的」。阿果在他的書中寫道:「我獨自面對綿延的雪坡,走在四周無人的環境中,往往會想著攀登對我的意義。我為什麼要爬山?這到底對我有什麼意義?⋯我為什麼為什麼會站在這裡?」


他告訴過我,那座K2在1990年代仍有四成的人去了沒有回來,但現今技術與支援改進,傷亡已經大幅減少。書中他多次提到生死無常的真實際遇。


我問過他為什麼堅持無氧?問過他踩在生死邊界去攀登的意義是什麼?問過他探險是為了「與事爭」還只是「與人爭」?


不只全人的孩子,任何在自由溫暖、了解與尊重的氛圍中長大的孩子,不會矇蔽自己,我一直如此堅信,因為他們習於真誠思辨,不會怕逼近內心的自己而受傷,不會怕面對自己而啓動防衛機制,架起圍牆。不會矇蔽自己是每個人一生永遠的課題。


與全人的孩子阿果、元植、阿詢、⋯我一向可以放懷直追問題的核心,無需迂迴繞彎,因為他們不會矇蔽自己,因為他們是在自由與尊重下長大的孩子。


就在剛過去的十月,阿果與元植從Nanga Parbat攀登回來,七、八個全人長大的孩子們,包括少殺、政翰,還有元植的女友銘薇、⋯齊聚在我租居的農舍,認真討論登山的核心價值,討論那些謎。為什麼要攀登?為什麼要探險?踩在生與死那條界線是什麼意義?


但有些謎還是謎。不久前阿果同我描述過,七、八千公尺的山與冰雪,只有黑與白両種顏色,綿延的黑與無盡的白,直入天際。


終於阿果寫完書,把書稿帶到我的眼前,把他謎樣的經驗世界與內心故事用五、六萬個字寫在書裡。我一個字一個字細細咀嚼,用心讀完全書。


謎樣的、只有黑與白的世界,好像變得清晰,又好像回復模糊。但即使是清晰的謎,是否就不再是謎?


這最後的問題,或許是永遠的謎,不只對於我,也對於每一個人。


因為它不再是語言範圍內的謎,而是在崖底冰封千年的生命之謎。


只是逼視生命之謎的同時,我彷彿聽到來自遠古的心跳:「平安回來。」那是他摯愛的人們竊竊的呢喃。

林克孝(1960-2011)孫大川等人的遙祭。,林文仁



台灣日光燈股份有限公司:林文仁打造「旭光」的黃金時代的故事
台灣日光燈前董事長的故事:林文仁打造「旭光」的黃金時代

看雜誌
第69期
2010年8月19日
作者: 
鄭少凡
台灣日光燈前董事長的故事:林文仁打造「旭光」的黃金時代
待人誠懇的林文仁希望員工下了班:「叫我老林也好,目鏡仔也沒關係。」
攝影: 
李唐峰
一般人初見台新金控總經理林克孝,光看外表就會浮現出「文武全才」四個字。英挺的身材和文質彬彬的氣質,其實看起來比較像大學教授而非金融大亨。
知道林克孝的登山和寫作嗜好後,稍深入挖掘,馬上就可發現,原來林克孝這樣的根基,就是「老爸」的翻版嘛!
文武全才的老爸
林克孝的父親、前台灣日光燈董事長林文仁現年78歲,身形雖不高卻顯精壯,乍看之下宛若五十幾歲。說話輕聲細語、溫文儒雅,濃厚的書卷氣讓他顯得無比慈祥。而林文仁的最大嗜好,就是閱讀和登山。
1932年出生的林文仁,中學前接受的是日本教育,小學時所有當代的日本文學名著、世界文學全集日譯本都已閱讀完畢。到中學時,林文仁在那個物資貧乏的年代,就擁有藏書三百多本,並將之一一編號,可見他對這些書籍多麼珍愛。
「看書是最大的享受!很多人都逃不出這個誘惑。」林文仁開心地說道,現在他個人的藏書大概有兩、三千本,年紀雖大仍不斷閱讀。近來的重點為英文、日文書籍,還加入英國的閱讀俱樂部,定期飽覽群書。
對於閱讀和文字的愛好,使他當年剛進台灣日光燈公司第二年時,雖然還是一名小技術員,就和另一名同事興辦公司刊物《旭光》,由自己主筆日光燈的照明技術文章,同時蒐集經營管理、員工園地三個層面的內容,以雙月刊形式發行。
由於當時鮮少有關於管理和照明知識的刊物,所以清華大學、國家圖書館也都訂閱。林明仁的照明專欄還集結成冊,後來成為明新工專的教科書。
林文仁的另一項愛好就是「登山」。自從大學同學帶他爬陽明山後,他就迷上了登山,除了帶全家參加中華登山健身協會,也鼓勵公司員工一起參加登山活 動,還在台灣日光燈新竹廠創建登山社。即便後來位居董事長高位,林文仁還是會跟員工一起參加五、六天的登山行程,與大家打成一片。
登山活動對自己作為公司負責人的角色有何影響?林文仁不疾不徐卻字字有力地說道:「登山其實有時很苦,但可鍛鍊意志力和判斷力。在經營企業時,時常 會遇到困難,你沒有堅強的意志不行。而且,你看,我現在身體仍然很健康,感覺身體沒有甚麼障礙。」說到這裡,林文仁笑得天真燦爛,像個活潑的小孩。
遙想當年,林文仁是如何肩負起打造出老牌字號「旭光日光燈」的台灣日光燈公司呢?

父親力攬留學夢碎
原來,台大電機系畢業的林文仁,也像其他台大的精英學子一樣,畢業後的願望是出國留學。然而,當年台大電機系39位畢業生中只有6位留在台灣,林文仁就是其中之一。這是因為林文仁的父親與朋友共同創建台灣日光燈公司,草創初期人才難尋,父親希望他到台光貢獻專才。


民國四十三年時,台大電機系畢業生在台灣何等搶手!林文仁剛畢業就有7個工作在等著他,包括薪資優渥的電信局、台電等。台大電機系還特地寫信給林文仁的父親,祭出栽培林文仁出國留學的條件,希望他能留在台大。
但父親不為所動。林文仁於是來到台光這個前景未卜的新公司上班,沒想到一生卻受用不盡!
不像其他國外發展的同學,因受限於國情,晉升發展可能有限。從技術員做起,一路晉升到工程師、課長、廠長,到後來的總經理、董事長,林文仁在台光「可以盡情發揮所長」!

推動「日新小組」創新技術
台光在林文仁的帶領下,曾獲得品質績優工廠、品質管制部長獎、CED標誌認證、全國品質團體獎、經濟部部長品質管制獎、優良電器金品獎等諸多殊榮。
當時的台光,不止名聲叱吒工業界,在品管圈內也是佼佼者。因為林文仁與日本東芝技術合作,引入當時新穎的品管方式,叫「日新小組」。所謂「日新小 組」就是工廠基層單位幾個人組成小組,由小組成員自行改進工作流程,而不是由管理階層介入,因為最基層的員工才瞭解親身進行的工作程序和優缺點,由此增加 良品率。
林文仁解釋「日新小組」的基本概念就是藉全體員工的力量,一起把品質顧好,而不是靠管理者的力量!不良率減少,成本就會降低,建立良好信譽。
一位當時在旭光新竹廠的生產線班長說:「我認為推行效益非常大,在生產線或是公司行銷都有很大的效果!」
由於成效良好,旭光每年還會招開「日新小組」的發表會,讓其他廠商學習。包括聲寶、大同、太平洋電器都曾派人去觀摩,成功經驗走紅台灣。林文仁因此還獲邀擔任中華民國品質學會理監事。
不僅運用管理技術增加良品率,林文仁對於生產硬體技術的投資更是不遺餘力,他信心滿滿:「在工廠裡找不到兩個一樣的設備,每一次要增加新設備我們都會改善!」
林文仁回憶剛開始,每件製燈設備就得40個人操作,12秒才能生產一支燈管。到他退休的時候,只需6個
後來日光燈第二大廠中國電器公司也跟日本CKD引進這種一秒生產一支燈管的設備,僱用一位CKD的退休總經理小島先生當顧問。小島和林文仁是好友, 林文仁退休後,小島常與他敘舊,一天,小島感嘆道:「為何中國電器和旭光的技術差這麼多?同樣是一秒生產一支的設備,旭光的良品率在98%,而中國電器才 80%多!」林文仁管理的功力由此可見一斑。

誠以待人工會力挺老闆
除了成功的管理方式和先進的生產技術外,林文仁另一個成功的關鍵,在於誠懇對待員工,讓員工心悅誠服、向心力超強,使工廠一片欣欣向榮。一位在新竹廠工作的老員工說:「他把員工當作最大的資產。」
林文仁認為不管董事長也好、總經理也好,都只是職位的分配,並不代表自己高人一等,大家能相聚就是緣分。所以林文仁要求員工,下班後絕對不能以頭銜 稱呼自己。林文仁的眼神變得更加柔和:「叫我老林也好,目鏡仔也沒關係。所以很多人都叫我林大哥,現在老同事打電話給我也是叫『林大哥』,沒有人叫我董事 長啦,呵呵!」率真誠懇的態度使所有員工宛如一家人,整個公司的凝聚力自然百分百。
林文仁給獎金也很「阿莎力」,全年度獲利的三分之一,一律作為員工紅利,工會從不用討價還價。一位旭光資深員工馮先生說,過年過節常領到獎金,時常領獎金領得莫名其妙,「一點都不誇張!」
馮先生還透露,一次生產線的工人手臂被機器壓傷,林文仁二話不說,讓員工安心養傷,薪水照發,不用擔心醫療費用的開支。員工感激不盡。馮先生說:「林文仁把員工當家人一樣照顧。」
誠懇待人又照顧員工福利的作風,讓工會對林文仁無話可說,只要林文仁決定甚麼,工會就會力挺到底。旭光工會常務理事張錫濱回憶道:「公司有要求的時候,工會就全力帶領工人替公司賺取最大的利潤,因為主事者有把員工當作自己的財產。」
台灣尚未解嚴時,政府對社會的監控仍嚴密。警總當時在公司行號內部都設有安全室,觀察公司內部動向。當時旭光的安全室主任偷偷地跟林文仁說:「奇怪,別的工廠我都會聽到很多抱怨的聲音,可是在你這裡卻沒有,反而聽到的是讚美。」由此可見林文仁不只是帶人,更是帶心。
台光走下坡殷鑑可戒
1993年,林文仁退休後,「市場派」趁虛而入,17年間換了16位董事長,並於2007年終止上市,今年初撤銷公開發行。資深竹東廠員工馮先生嘆道:「真是此一時非彼一時……」
人操作設備,一秒就能生產一支燈管。
從12秒一支、6秒一支、3秒一支、2.5秒一支,每回提高效率都是一次困難的挑戰。最後林文仁與日本CKD公司的設計總管合作,共同研發一秒生產一支燈管的設備。當試驗成功時,設計總管擁抱林文仁喜極而泣:「謝謝,我們成功了!」
林文仁追求完美與不服輸的幹勁,讓他以高標準要求台光的生產技術:「美國奇異公司0.8秒就可以生產一支燈管!當旭光良品率是92%時,日本東芝就達到97%,他們可以,我們也可以呀!沒有理由就此滿足,所以後來我們良品率都在98%。」


市場派當道後,旭光最大股東東芝、飛利浦紛紛撤資。在東芝的力勸下,林文仁也把持有的台光股票拋售一空。今年4月,老字號商標「旭光日光燈」因台灣 日光燈公司債務問題遭台北地方法院拍賣,結果被上櫃公司「業強科技」以7,500萬元標下。從此,陪伴台灣民眾56年的「旭光日光燈」正式易主,「旭光」 將不再是日光燈的代名詞,據傳將發展成為LED品牌。
老董事長林文仁的心情可想而知。看著自己畢生的心血付諸流水,林文仁略顯激動,眼角泛著淚光說道:「很心酸啊!這種感覺真不知道要怎麼形容。所以主事者心不正就不行!」
眼觀台灣日光燈的起伏,「主事者心不正就不行」這句話,值得經營者引以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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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克襄分享了孫大川貼文
■■大家還在懷念他
五年前的昨天,
林克孝辭世,
孫大川繼續po此文懷念。
容我也重刊這篇自己的追悼之文:
●林克孝的找路 (原文發表於2011.8)
林克孝的不幸意外,無法簡單地只視為一位名人的不測。更難以看成只是一個喜愛登山的金融高階主管,因為不慎失足,罹難山區。
有三個重要的意義,隨著他的離去,或許值得大家省思。一,在高度競爭激烈的金融界裡,很少有這樣單純質樸的人物。二、弱勢的南澳泰雅族,失去了重要的外界依靠。三,充分地展現了一個探險人物,追尋生命價值的意義。
台灣工商企業和財團投身公益的並不少,對偏遠弱勢族群的照顧,也常持續不斷。但多半是物質的注入,較少投入自己的休閒生活。他是一個特例,不僅將個己的精力全部放進去,甚至帶著妻小,在例假日時,融進這個被登山界稱為失落一角的地方,學習跟當地人一起生活。
他對南澳的熱愛和回饋,雖起因於一首登山人耳熟能詳的「莎韻之歌」,但遠因來自於廿多年前,在司馬庫斯遇險,被老獵人獲救後,懷著感恩圖報的心,想要幫助這個像異域的家園。經過長期的來去南澳山區,看到當地生活的寥落,他一直思考著,採用什麼樣的方法,讓南澳地區的年輕人能夠獲得更好的謀生機會。
後來他為何會不斷地投身,在這區域的古道探查。不因單純是個人尋找探險的刺激,還有更多是想透過對這個區域的徹底了解,挹注更多外來的援助,重新建立這個族群的傳統文化。一個外來者的他,跟此地泰雅族的友誼情同兄弟或父子,這是何等不易。在城市,我們的族群關係,一直缺乏這類生命的質地,在彼此間互動、信賴著。
現今社會鼓勵年輕人壯遊,尤其是野外探險。他的離去,可能讓不少家長充滿疑慮和不安,反對年輕一代進行類似的生命探索。乍聞其大去時,喜愛古道踏查的我亦充滿挫敗。但這幾日不斷地再翻讀《找路》,我逐漸獲得安定的力量。多年的行山經驗,對生命的死生,他其實很豁達,很了然。
新聞報導說,他的離去是一語成讖。我不以為如此,那是一個人長年行山後,對山巒懷著謙卑之心,才會表述的心境。一個平時穿著西裝體面,掌握台灣重要財經脈動的重要人物,換上素樸的勞動衣物,綁頭巾肩大背包,在荒野裡大汗淋漓,卻露出滿足地微笑。那意味著,物質的力量再如何豐腴,都不如一次登山的簡單和美好。
透過自然洗淨城市的職場忙碌,那是最大的幸福。面對野外的危險,坦然接受自然給予的安排,更是最動容的生命抉擇。《找路》不只是在原始蓊鬱的森林找路,而是在一個最衰敗貧窮的山區,想要尋找一個主流社會的更好出口。
除了他摯愛的家人,相信當地泰雅族人是最哀痛的。他們失去了最鍾愛的漢人朋友。不,是失去了他們至親的族人。林克孝給了我們異地內化的美好啟發。族群要如何和諧,唯有透過利人忘我的互動。多年來他的不斷南澳山行,早已綽綽顯示,他已內化為這裡的泰雅族,如今更成為
勇士,回到祖靈安息的家園。
這絕不是一個登山探險的執著事蹟,或者是夢想的追尋而已。在這個族群文化衝突不時引發的時代,他嘗試走出一個認同弱勢異己的生活價值。他身處主流社會,卻以異於主流的風格,留下一個不同於大家離開人世時的背影。
台灣應該有更多這樣的背影。




  1. 林克孝-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zh.wikipedia.org/zh-hant/林克孝 - 頁庫存檔
    林克孝(1960年3月7日-2011年8月10日),生於台灣新竹,著名經濟學家與銀行經理人,曾任台新金控總經理兼首席經濟學家、台灣大學財務金融學系副教授, 亦曾任 ...
  2. 林克孝台灣的土地台灣的人| Facebook

    www.facebook.com/pages/林克孝.../125086157587162 - 頁庫存檔
    March · February · January. 林克孝台灣的土地台灣的人 is on Facebook. To connect with 林克孝台灣的土地台灣的人, sign up for Facebook today. Sign UpLog In ...
  3. 自由電子報- 山痴林克孝早有回不來感觸

    www.libertytimes.com.tw/2011/new/aug/12/today-fo3.htm - 頁庫存檔
    2011年8月12日 – 台新金總座林克孝愛山成痴,兩年多前,台大登山社學長蘇文政醫師在向陽山救人遇難時,林撰文安慰山友,字裡行間彷彿已預先排演,自己終有那麼 ...
  4. 林克孝金控總經理的獵人原鄉- 天下雜誌381期

    www.cw.com.tw/article/article.action?id=5003457 - 頁庫存檔
    與泰雅族獵人的一段奇遇,讓台新金控總經理林克孝行過國內外的山川百岳之後,在南澳山裡找到了心靈的依歸。


。。。。
日昨(8月12日)是五年前在南澳深谷找回林克孝兄大體的日子,好快,記憶的傷口還鮮紅著呢,竟然五年就這樣過去了。這幾年每逢小兒子再讀《三國演義》,來到趙子龍、姜維的段落,總情不自禁要提到你,彷彿你也被寫進了三國一様。

為了紀念你,「山海」去年特別安排在南澳舉辦原住民文學營,見到了和你一起爬山的Wilang Mawi、Pisuy poro夫婦,以及深愛你的部落族人。他們帶領我們走過你曾踏查過的溪谷,還在你們夜宿過的獵寮野炊。一路上,我腦海浮現的都是你說話的神情,和對重建南澳群泰雅人部落遷移史地的執著,那是一種謙卑到近乎贖罪的情態。Wilang告訴我,他們仍保持著和你妻兒的聯繫,彼此探訪;他們也堅持著一次又一次的上山,清理、維護祖先的路,要繼續完成你的遺志。今年初Wilang在親友的協助下,依泰雅族傳統工法和材料蓋了自己的房子;Pisuy努力學族語、創作歌曲,向耆老學習傳統織布,也已經出師了。我很深的在他們身上看到你的影響。

你過世之後,我邀請原舞者以你的故事為背景,籌劃一齣樂舞展演;2013年底,終於在國家戲劇院完成首演,由排灣族名舞者布拉瑞揚編導,非常感人,舞劇就用了你的書名《找路》(Pu'ing)。2015年,前文建㑹主委陳郁秀和國家文藝獎得主唐美雲,合作推出了一部多媒體即時互動劇場,以莎韻之鐘的故事作題材,劇名也叫〈路〉,靈感多少有來自你的影響吧!細數這一些瑣事,無非是想告訴你,這匆匆的五年我們並沒有忘記你。今年政黨再次輪替,從總統到原住民部落,全國上下似乎突然都關心起原住民來了,這當然是一件好事;不過,當追求to have,淹沒了如何to be的時候;當媒體的炒作,取代了腳踏實地真實改變自我(包括漢人自己)的時候;情況就會像你所說的,台灣社會永遠是一個斷裂、短視近利的瓦集,一個只能送往迎來的島嶼,既沒有什麼立國的精神,也永遠不會有自己的歷史!Wilang夫婦都有這樣的覺悟,這應該也是你留給他們最美好的禮物。

重讀五年前為你寫的追悼文字(後附),仍然無法接受你的英年早逝,趙子龍活到七十三歲,連姜維都活到六十二歲,你真的走的太早了。當年和你一起來看我的賀陳旦,已經當了部長,隱喻的是他管的剛剛好是「道路」,我相信他會和你一樣,知道世上不只需要聯絡城市和產業的道路,更需要一個接合族群和歷史的道路。陳師孟兄多年不見了,上回見面是在他聰慧女兒的婚禮上。他那天感性的發言,真誠表達他在政治信仰和兒女情感間,既割捨又緊緊擁抱的溫暖,賺我不少眼淚。我們那天一同去的他所經營的店,因為某種不好說的理由早就收攤了。看來經濟學大師開個小店,一樣無法保證成功。

五年家國的變化,大抵如此,向你簡要報告,希望沒有讓你再為世間事煩惱。代向趙子龍、姜維問好。天上人間⋯。

附文:

〈吾乃常山趙子龍也:遙祭林克孝兄〉  孫大川

八月十二日,救援人員終於回到林克孝兄墜崖的地點;13:00,證實他已無生命跡象。南澳束穗山老碧候部落的深谷,成了克孝兄踏尋沙韻蹤跡的終點。死在自己深愛的南澳山區,安息於klesan泰雅人祖先縱橫穿梭的獵場,我寧願相信克孝兄離開人世的最後一個瞬間,心靈是平靜的。泰雅祖靈為他紋面,牽引他跨越彩虹橋,繼續聆聽一個個被人遺忘卻又讓他驚嘆莫名的有關中央山脈的故事……。 
   

說來有些不可思議,我和克孝兄正式見面不過兩次。頭一次我一點印象也沒有。他說,那是在六、七年前陳師孟教授邀約的一個小型餐會上,他和陳教授亦師亦友,我不諳財經議題,克孝兄又靦腆低調,我們可能就是這樣錯過了。今年春節過後不久,賀陳旦兄說想和朋友來看我。時間是訂了,卻因我行程的關係,改了兩次。直到七月十二日,我們才在原民會見面。這一回我們從下午三點,談到半夜十一時許。喝掉一瓶陳年高梁,還一同出席蔡政良教授《從都蘭到新幾內亞》的新書發表會;再轉到仍堅持其政治理想的陳師孟教授開的店──我們都許久未見,我告訴克孝兄,下午喝的高梁酒就是幾年前陳師孟教授送給我的。他回我一臉恍然大悟的笑容。那天的約會原本只安排一個半小時,誰知話匣子一開,他推掉了隨後的行程。這實在是一次很原住民式的相遇! 
      

話題從沙韻開始。克孝兄多才多藝、能文能武,少年時代讀經濟、寫新詩,卻又熱愛冒險,很早就成了山棍;爬過很多山,認識不少常令他嘆服不已的原住民獵人。他熟悉中央山脈,對部落也不陌生;但是,他說,就因為一個至今還弄不明白的理由,徹底改變了自己對登山這件事的態度,生命也一步步被「改造」了;走出第一步,便再也停不住。這個謎樣漩渦的主角,不是別人,正是克孝兄唯一遺作《找路》中的主人──沙韻。克孝兄提到,近六、七年來他之所以會瘋狂地去追尋沙韻走過的路,源自於他偶然發現大學時代自己所喜愛的〈月光小夜曲〉,原來是山寨版的〈サョンの鐘〉。二○○二年五月在宜蘭南澳碧旦溪溯溪時,驚覺那竟是沙韻之鐘的歷史現場。一股莫名的觸動與驅迫,竟讓自己踏入一連串無法自拔、似真似幻的傳奇旅程。他說:這段因緣他始終理不出頭緒。 
   

比克孝兄更早,我在讀初中的時代,便會唱〈月光小夜曲〉,也常聽部落長輩吟唱日語版的〈サョンの鐘〉。舅舅們知道李香蘭,也熟悉沙韻之鐘的故事。日本愛國教育之徹底,深深烙印在上一代人的記憶裡。弔詭地是,我們這一代用重新學會的「第二個國語」(漢語)所唱的〈月光小夜曲〉,和他們上一代用好不容易掌握住的「第一個國語」(日語)所唱的〈サョンの鐘〉,無論是故事或歌詞,其實完全不相干。我和姐姐們聽唱的〈月光小夜曲〉,是紫薇的版本,周藍萍填的詞:「月光在我窗前蕩漾/透進了愛的光芒/我低頭靜靜的想一想/猜不透你心腸/好像今晚月亮一樣/忽明忽暗又忽亮/啊啊,到底是愛還是心慌,啊啊月光。」(共兩段,第一段)紫薇輕柔的唱腔,不知道盡了多少青春男女初戀的情懷,尤其在月光穿透部落檳榔樹梢的夜晚。而紫薇咬字講究的北京「國語」,是一種典範,可以滿足我們這些初習漢語者的虛榮。但是,從部落長輩口中唱出的〈サョンの鐘〉,講得是另一個完全不同的故事。西條八十作詞,古賀正男作曲:「散るや嵐に花一と枝(狂風吹落花一枝)/消えて哀しき水煙り(哀哉消逝水煙中)/舊社の森に小鳥は啼けど(舊社森林鳥照啼)/何故に帰へらぬああサョン(為何妳不歸,啊啊,沙韻。)」(共四段,第三段)中文歌詞是克孝兄的尊翁為他譯的,父子情深啊…..。我的小姨丈和小舅舅,都是高砂義勇隊的成員,二次大戰時在菲律賓、印度尼西亞參與戰鬥。對他們來說,〈サョンの鐘〉是愛國歌曲,敘述的是南澳十七歲的泰雅少女沙韻,為支持戰爭,在護送日籍老師入伍途中,不幸落水罹難。長輩們唱這首歌,引發的可能是他們青年報國時悲壯的情緒,並慶幸自己戰火餘生,還能回來守著心愛的沙韻。一首曲子、兩種「國語」,背後反映的是台灣原住民斷裂的世代、情感與認同;經驗的錯亂和刻意被扭曲、捏造的歷史,幾乎將原住民的存在完全丟棄到荒煙蔓草中,一如克孝兄在南澳山區舊部落遺址所看到的一樣。 

   
我猜想這應該是克孝兄個人登山史面臨轉折的原因之一。過去穿梭在崇山峻嶺間,有許多冒險刺激的回憶,也常被變幻莫測的自然美景所震懾;但嚴格說來,那只是「經過」而已,只是「空間」的移動;沒有和「人」、和發生在那兒的「事」相遇──他和「時間」擦身而過。在《找路》書中,克孝兄有這麼一段表白: 
  

「這段路以登山的標準來看,不是我走過最困難的,但無疑是最豐富的。甚至可以說這樣的探索深度與趣味,以及後續的種種發展,使我過去的登山都變成雪泥鴻爪、過眼雲煙。……整整六年只在一個山區,只為一個故事闖蕩,卻也是前所未有的選擇與嘗試。」 
  

是「人」、是「沙韻」,讓空間的現場有了「重量」、有了「故事」、也有了「牽掛」;這便是發生在克孝兄身上的事。當然他也很快地發現,和世界許多部落民族的命運一樣,國家或殖民者關心的是「國土」和「空間」發展的問題;「人」是不重要的,他們可以為國家或經濟利益的需要而被安排、被犧牲。一九三八年南澳利有亨社泰雅族少女沙韻,奉命「岀役」,不幸落水,國家因戰爭精神動員的目的,將事件演繹、改寫了。開追悼會、頒贈吊鐘、立碑、製畫、作歌、演話劇,甚至拍攝電影,分別在台灣、日本、華北、上海、滿州等地放映;扮演主角沙韻的李香蘭,成了家喻戶曉的名星,連我九十八歲的老媽媽到現在都還記得她。諷刺地是,電影《沙韻之鐘》刻意選擇霧社事件發生的部落來取景,城府深沉若此!果然,太平洋戰爭爆發後,移住川中島的霧社遺族,慷慨激昂,奮勇當先去執行一場不被祖靈理解的出草行動。所以,李香蘭演得愈好、愈感人,便愈遠離真實的沙韻,沙韻的存在根基被徹底掏空了。  
   

這些聰明的操作,克孝兄當然了然於胸。但,他真正關心的似乎不是真相究竟為何的問題,也無意追究是非對錯或該由誰負起責任的問題。他「牽掛」的是「人」,是具體的沙韻走過的路、活過的部落;他感受的「重量」,是目睹南澳泰雅人的歷史被扭曲、遺忘,耆老凋零、古道崩塌、遺址傾頹之後,年輕的一代如何修護、整合民族的時間記憶和空間認同?他深知這是一個內、外條件皆不具備,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然而,做為趙子龍的門徒,他仍準備出馬迎戰,志願擔任嚮導,引領大家探訪雲海圍繞的舊部落。撥開藤蔓,尋找「人」的足跡,聆聽他們幾百年來往來高山深谷的傳奇。 

   
克孝兄的談話,讓我想到最近一直縈繞在心頭的事。年初我曾有七佳(tjuvecekadan)之行,那是中排灣重要的舊社遺址,面積雖然不大,但保留的頗為完整,政府已將其「評定」為世界遺產潛力點。五月中旬參加台灣原住民族文學作家筆會的活動,和一群文友重新踏訪牡丹社事件沿線的遺跡。最後,登上石門村竹社溪畔山腰上排灣族paliljaliljau群的舊部落:「cacevakan」,意指切割石板的地方。占地很大,可以看得出是一個有規模、秩序嚴整的聚落。根據耆老的口述,cacevakan石板遺址約有六百年的歷史,牡丹鄉四林、高士、石門等部落,都是從這裡分枝出去的。坐在遺址的中央,遙想百多年前此地的威勢和風華,不免悵然。我們因而談論起中央山脈這條龍骨上,千百年來台灣原住民各族逐鹿其間、建立部落、遷徙生養的情形。雖然林木石板不說話,但由一處處部落遺址所串連起來的線索,卻清楚地訴說著一個真實的歷史,它是台灣史的另一個側面。在下山的路上,我和文友開始熱烈討論「文化國土復育」的構想。政府目前的「國土復育計畫」,較側重環境生態面;看到了「空間」的問題,卻忽略了「人」的存在。如何正視困處環境敏感地區原住民各族的文化、生活與歷史記憶?實在是刻不容緩的事。克孝兄強烈呼應這個觀點。南澳的經驗,讓他很快地掌握到「文化國土復育」概念的核心價值。我們因而相約下回見面,要邀請一些熟悉中央山脈舊部落、喜歡聽故事的人來聚一聚,或許就選在一座遺址上,連夜話談千古事。 

 

老實說,在和克孝兄這一回長談的過程中,我很深地感受到他似乎存在著某種焦慮。不只一次,他表示對金錢遊戲的厭倦,想為自己的後半生尋找另一個有意義的出路。對他來說,和一群年輕的泰雅人追蹤沙韻傳奇,踏查南澳klesan群的舊聚落,就是他生命轉折的起點;我甚至覺得他的來訪,可能也是為尋求某種心理的支持。根據他的觀察,許多企業界的朋友並不快樂,生活缺乏意義感。他說,他想和南澳族人規劃一個部落深度體驗的行程,讓那些企業老闆們學習原住民在不需要貨幣、不依賴科技、不假藉虛矯身分的情況下,還可以很快樂、很有尊嚴地生活的能力。他對原住民很有信心,他說你們真的很厲害。我想,也只有真正的老山棍,才能像克孝兄這樣毫無掩飾、慷慨地欣賞原住民。其實,原住民是我們自然屬性的召喚者,引導我們和自己最深的「存在」相遇、對話;我認為這是人類真正安全感的來源。 
   

會成為老山棍,顯示克孝兄性格中原來就有血性的成分,涵具一定的膽識和豪氣;即使他始終保持溫文儒雅的外形,但絲毫掩蓋不住他生命力度的展現。能在金融界贏得這樣的地位和局面,當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克孝兄說他從小就佩服《三國演義》裡的趙子龍,和自刎於第一百一十九回的姜維。他們兩位的生命風姿有一些共通性:不但有戰力也有智謀,有膽識也有情義;然而更重要的是,他們都有「衝陣扶危主」的英雄氣魄,敢站在弱勢的一方,為其肝腦塗地。克孝兄之於台新金控、之於台灣原住民,大概也是發自於同樣的英雄氣概吧。在《找路》的序中,克孝兄提到自己年輕時,不論寫什麼東西,寫什麼主題,到要取名字的時候,第一個跳出來的書名就是:「吾乃常山趙子龍也!」這是他心中永遠的書名,他的遺作、他的^本書終究沒有如其心願以此命名。而我在動念寫這篇紀念文字時,唯一跳出來的名字還是:「吾乃常山趙子龍也!」多麼貼切的篇名啊……。〈本文刊載於2011.09.27中國時報副刊〉


2024年6月29日 星期六

傑出慈善家的護士Ann Lurie,「慈善事業的字典定義是熱愛和關心人類,是關於你對那些生活在貧困環境中的人的熱情。」

 


傑出慈善家的護士Ann Lurie,「慈善事業的字典定義是熱愛和關心人類,是關於你對那些生活在貧困環境中的人的熱情。」


「慈善事業的字典定義是熱愛和關心人類,」她在 2004 年接受《太陽時報》採訪時說道。 「即使人們從來沒有花過錢,他們也可以成為慈善家。這是關於你對那些生活在貧困環境中的人的熱情。

“The dictionary definition of philanthropy is to love and care about mankind,” she said in a 2004 interview with The Sun-Times. “People can be philanthropists even if they never hit their checkbooks. It’s about the passion you feel towards those who are living in deprived circumstances.”


成為傑出慈善家的護士安·盧裡 (Ann Lurie) 去世,享年 79 歲

她曾經是一位對財富感到憤怒的嬉皮士,後來嫁給了一位芝加哥房地產巨頭,並在他去世後,在她的第二故鄉及其他地區捐贈了數億美元。

Ann Lurie, Nurse Who Became a Prominent Philanthropist, Is Dead at 79

A former hippie who chafed at wealth, she married a Chicago real estate titan and, after his death, donated hundreds of millions in her adopted city and beyond.

成為傑出慈善家的護士安·盧裡 (Ann Lurie) 去世,享年 79 歲

她曾經是一位對財富感到憤怒的嬉皮士,後來嫁給了一位芝加哥房地產巨頭,並在他去世後,在她的第二故鄉及其他地區捐贈了數億美元。

Ann Lurie, Nurse Who Became a Prominent Philanthropist, Is Dead at 79

A former hippie who chafed at wealth, she married a Chicago real estate titan and, after his death, donated hundreds of millions in her adopted city and beyond.

A woman standing before a microphone at a transparent lectern that appears blue in the lighting. She has turned to look at the camera and has a half smile.
Ann Lurie speaking at a gala benefit for the Ann & Robert H. Lurie Children’s Hospital of Chicago in 2012. She supported its founding with a $100 million gift.Credit...Daniel Boczarski/Getty Images for Ann & Robert H. Lurie Children’s Hospital of Chicago



《奔赴:半個多世紀在美國》是孫康宜的回憶錄 2024 。重讀學姊孫康宜院士的《走出白色恐怖》了解她的母親;溫故知新:漢清講堂239 《簡介孫康宜的文集與《走出白色恐怖》/康正果:“出中國記” 》(2018-8-6):孫康宜《文學的聲音 八大山人詩中的—文字性與視覺性》(約1991)改成《重讀八大山人詩—文字性與視覺性及詮釋的限定》(約2018) 。 原孫康宜(3; 2018)

很難得,参考了日記,然而昔日在臉書寫的比較親切。缺索引,很難追問那些高手未被耶魯邀請過。資源豐富,退休共同體。我似直播二次,談讀圖書館學位時還向普林斯頓高研院大師問時間管理。兩周前想過買本送您,現在連自己的都難找到。在想出年刊或半年刊。


由於沒索引,我看到它提到的東海,僅兩處:吳德耀校長訪美;歐保羅家的喪子之痛。借助日記等,旅美前幾年寫得很細。第四章佔全書一半以上篇幅,紀耶魯四十年——由於其資源非比尋常,即使退休這幾年,都很充實。八十之後的每一天,都是神賜的幸福。書本無法如昔日臉書(現轉LINE),給先生日常照顧之美,很可惜。
可能是書籍和文字的圖像
#奔赴:半個多世紀在美國
 1968年,24歲的孫康宜毅然赴美。曾目睹二二八事件現場、經歷白色恐怖的她,從備受心靈創傷的失語症患者,到獲選為學術殿堂的中研院院士,生命中充滿了跌宕起伏的故事。縱然總有遭逢困厄的時候,孫康宜仍勇敢前行,「即使當前看不見將來的前景,但因為所到之處皆可取,讓我們更加相信我們心中的願望也還是可以企及的」。歷經各種劫難與貴人,加上自我的積極振奮,終由深淵走向光明,自普林斯頓大學到耶魯大學,化育春風,桃李天下。
  《奔赴:半個多世紀在美國》是孫康宜的回憶錄,記錄了其半生歷程,除如何面對人生困境,奮發前進,也留下學術研究、人際社交、家世考掘、日常生活等完整面向,以及與諸多學界、文壇的人物交往,諸如費正清、高友工、傅漢思、余英時、施蟄存、葉嘉瑩、張充和、白先勇、蘇珊.桑塔格、露伊絲.葛綠珂……等,皆為雪泥一痕時代鴻爪。雖題為「半個多世紀」,然而書中所聯繫的上下時間可達五代以上,允為一窺近現代的中西環境、政治演進、歴史脈絡的重要史料,並為中西學術及文化的交流,提供一個不一樣的視角。
作者: 孫康宜
出版社:聯經出版公司
出版日期:2024/06/13
定價:600元(書店取書79折)

▋《奔赴:半個多世紀在美國》
作者:孫康宜|6/13上市
1968年,24歲的孫康宜毅然赴美。曾目睹二二八事件現場、經歷白色恐怖的她,從備受心靈創傷的失語症患者,到獲選為學術殿堂的中研院院士,生命中充滿了跌宕起伏的故事。縱然總有遭逢困厄的時候,孫康宜仍勇敢前行,「即使當前看不見將來的前景,但因為所到之處皆可取,讓我們更加相信我們心中的願望也還是可以企及的」。歷經各種劫難與貴人,加上自我的積極振奮,終由深淵走向光明,自普林斯頓大學到耶魯大學,化育春風,桃李天下。
《奔赴:半個多世紀在美國》是孫康宜的回憶錄,記錄了其半生歷程,除如何面對人生困境,奮發前進,也留下學術研究、人際社交、家世考掘、日常生活等完整面向,以及與諸多學界、文壇的人物交往,諸如費正清、高友工、傅漢思、余英時、施蟄存、葉嘉瑩、張充和、白先勇、蘇珊.桑塔格、露伊絲.葛綠珂……等,皆為雪泥一痕時代鴻爪。雖題為「半個多世紀」,然而書中所聯繫的上下時間可達五代以上,允為一窺近現代的中西環境、政治演進、歴史脈絡的重要史料,並為中西學術及文化的交流,提供一個不一樣的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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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孫康宜
美國著名華裔漢學家。原籍天津,1944年生於北京,兩歲時隨家人遷往台灣。1968年移居美國,曾任普林斯頓大學葛斯德東方圖書館館長。現為耶魯大學Malcolm G. Chace’56東亞語言文學榮休講座教授,曾獲美國人文學科多種榮譽獎金。2015年4月當選美國藝術與科學學院(American Academy of Artsand Sciences)院士。2016年7月被選為台灣中研院院士。
主要研究領域是中國古典文學、抒情詩、性別研究以及文化理論和美學。主要英文著作包括《晚唐迄北宋詞體演進與詞人風格》(The Evolution of Chinese Tz’u Poetry: From Late T'ang to Northern Sung, 1980),《抒情與描寫:六朝詩歌概論》(Six Dynasties Poetry, 1986),《情與忠:陳子龍、柳如是詩詞因緣》(The Late Ming Poet Ch’en Tzu-lung: Crises of Love and Loyalism, 1991)。除了與宇文所安(Stephen Owen)合編的《劍橋中國文學史》(2010)以外,還與魏愛蓮(Ellen Widmer)合作主編《明清女作家》(Writing Women in Late Imperial China, 1997),與蘇源熙(Haun Saussy)合作主編《歷代女作家選集:詩歌與評論》(Women Writers of Traditional China: An Anthology of Poetry and Criticism, 1999)。此外,還用中文出版了多部關於美國文化、女性主義、文學及電影的著作。
《奔赴:半個多世紀在美國》
2024/06/13 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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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讀學姊孫康宜院士的《走出白色恐怖》了解她的母親;溫故知新:漢清講堂239 《簡介孫康宜的文集與《走出白色恐怖》/康正果:“出中國記” 》(2018-8-6):孫康宜《文學的聲音 八大山人詩中的—文字性與視覺性》(約1991)改成《重讀八大山人詩—文字性與視覺性及詮釋的限定》(約2018) 。 
https://www.facebook.com/hanching.chung/videos/1437034430453712



重讀學姊孫康宜院士的《走出白色恐怖》了解她的母親;
溫故知新:孫康宜《重讀八大山人詩—文字性與視覺性及詮釋的限定》2023年思考棟方志功的某些"板畫"

2023.5.12

母親們 (2023)之一:學姊學長的母親:孫康宜《走出白色恐怖》


YOUTUBE.COM
239 簡介孫康宜的文集與《走出白色恐怖》/康正果:“出中國記” 2018-8-6 漢清講堂


論學談詩(3):施蟄存、孫康宜合著《從北山樓到潛學齋》; 施蟄存(1905 -2003)、孫康宜 (1944~)

https://www.facebook.com/hanching.chung/videos/3916386435038801





2018.5.16


Kang-i Sun Chang 被標註在這裡。



楊適菁──和 Kang-i Sun Chang朱浩毅

孫康宜老師昨日在中研院文哲所舉辦的第31屆新科院士演講——中國文學的作者(authorship)問題
多年未見,老師風采依舊。
#期待星期五的新書發表會





Hanching Chung 真是驚喜!孫老師竟然回台灣了!




游常山在你的動態時報上分享了 1 則貼文
2014年6月16日 12:53 ·



游常山
2014年6月16日 12:27


知名女性主義學者、耶魯大學文學教授,孫康宜教授,是我的臉友。
她很親切,我們晚輩非常榮幸能與她網路互動。
她的大弟弟,昨天來聽雙老家園的演講的,孫康成先生,有一個獨生女,已經三十歲,目前矽谷灣區,就是住在 台灣肯納自閉基金會 倡議的 社區家園。

台灣的社福的進步性,還是落後美國甚多啊。
孫康成先生特別和我們分享,美國矽谷的灣區推廣社區家園的經驗,讓我們家長們增長見聞。
非常感謝他。
孫家幾位姐弟都非常優秀,和台灣淵源也很深。所以,孫康成考慮回台灣養老,但是想到女兒的社會福利,又擔心台灣趕不上加州的品質,而猶豫不決。
孫康成是成大電機系畢業後,留美,留在美國發展三十多年。他姊姊孫教授則是東海大學外文系畢業,留學長春藤的名校、普林斯頓,獲得文學博士,而後應聘到耶魯大學任教迄今。

李喬 (3):情歸大地,反抗到底 - 李喬談《草木恩情》、《情世界:回到未來》


【李喬就是這麼真!──人生緣分真是不可思議之處】

午安,福爾摩沙!


5/25帶領「台灣社會文化史專題研究」修課同學,加上莊紫蓉老師、陳弱水老師,以及幾位年輕朋友,共14人,到山泉水文學基地訪問李喬老師。其實原本安排在5/4,車子都雇好了,但臨時客委會說那天要開「李喬全集記者會」,我們只好改期,沒想到那週突然有反國會濫權行動,5/21我去參加集會,5/24上台講話,半夜才回到家,第二天起個大早到苗栗公館,雖然有點辛苦,但很慶幸日期沒衝到,能夠成行。


此行陳彥斌先生作陪,訪談中彥斌先生即興分享他對李喬老師的看法,生動有趣,很具揭示性,特地擷取出來先行刊登,題目〈李喬就是這麼真!〉,非常值得閱讀,連結在留言欄一,歡迎點閱,真的很精彩!!


近日回想為何認識李喬老師,常感到人生的緣分真有不可思議之處。原本應該就是2006年3月日本三木直大教授希望我陪同他一起造訪李喬老師,而開始的,但後來感覺很親,應該和鍾逸人先生有關。我在1987年4月(解嚴前)在美國初識鍾先生,陪他參觀耶魯大學。返台工作後,來往算是密切,成為鍾先生的年輕朋友(忘年交),鍾先生和李喬老師感情非常好。2009年7月我帶一群學生先到彰化北斗訪問鍾先生,鍾先生再陪我們到苗栗公館拜訪李喬老師。那次雙訪談,收穫滿滿,真的很令人難忘。


李喬老師過去會打電話到我的研究室或家裡,通常是告知「他的最後一本書」要開新書發表會,希望我能參加。這當然是大家都知道的「笑話」,李喬老師的最後一本書之後就會再有新的最後一本書,哈哈!!


很懷念那突然會接到李老師電話的日子,也很懷念已經離開我們的鍾逸人先生,每次接到他的電話,真的就是聲如洪鐘!!


照片一 2006/3/11李喬老師、三木直大教授、周婉窈於李喬已化為草泥完全看不到任何蹤影的故居跡合影。


照片二 2009/7/26 鍾逸人先生和李喬老師在苗栗公館李喬住宅接受訪談時的對談神情。


照片三 2024/5/25 於山泉水文學基地二樓展示空間合影,左起:陳彥斌先生、陳弱水老師、劉慧真理事長、周婉窈老師、莊紫蓉老師。,反抗到底 - 李喬談《草木恩情》、《情世界:回到未來》

專訪◎張耀仁

寫作哲學論:我是一位反抗者

訪談當日恰是台北山區行將雪落無聲的前夕,城裡終日濕冷,然而舉行新作《草木恩情》發表會的李喬(1934-),對於文學與文化思考的熱情依舊不減,開口即說:「我的文學始終志在反抗。」
  • 作家李喬。
 (記者胡舜翔╱攝影)
    作家李喬。 (記者胡舜翔╱攝影)
  • 新作《草木恩情》。
    新作《草木恩情》。
  • 新作《情世界:回到未來》。
    新作《情世界:回到未來》。
他解釋反抗哲學與存在主義的關聯:「反抗以取得主體的存在,反叛則僅止於違逆既定主體,故前者始終持續,後者則未必。人因為反抗而存在為人!」他進一步闡述:「反抗乃是『力的結構』之同義詞,當力的作用『不持續』時,宇宙存在――亦即「空間」消亡了。此種平衡,或接近平衡的力場關係,也就是『A(恆星、銀河系等)――R(地球等等)的進行式』。」
「也因此,反抗持續進行是必需的。」李喬聲若洪鐘,一點也看不出來身體抱恙。
事實上,2015年11月中旬由趨勢教育基金會、東京大學中國文學研究室等共同主辦的「2015白芒花台日作家交流論壇」,即曾邀請李喬至台灣大學圖書館總館專題演講,席間談到他所經歷的童年困苦、求學情狀乃至自學心法等,那是第一次聆聽李喬說話,當時帶給我兩個深刻的印象:其一,聲音有力:以八十二歲之姿仍有此氣力,那是醉心文學之人才獨有的熱情。
其二,知識論繁複:其中包括的「宗教、哲學、歷史、醫學(特別是精神醫學)、民俗學等」(李禎祥語,見《情世界:回到未來》附錄),從宗教而至《白蛇傳》新編、從力學而至存在主義,看似不相關的跨界領域,在李喬的論述中予之貫通,令人意識到李喬文學調度的浩蕩星圖,也更令人好奇李喬究竟如何鍛造自我?

寫作三要素:生命、母親與土地

李喬表示,他有三分之二的書寫時光專注於文學創作,有三分之一則聚焦於文化探討,兩者的根本都致力於思索民主、認同等。他認為知識有一條路,就是文化人類學所探究的:「我族」究竟意味著什麼?
「許多人誤認為我是台獨者,但我創作這麼多年來的根本在於『情歸大地』。」李喬解釋,2008年應客委會之邀撰寫劇本《情歸大地》(後收錄《李喬戲劇集》),也就是日後由陳坤厚擔任總顧問、洪智育執導的電影《一八九五》之原著劇本,該劇固然背離了他的原著精神,未能有效傳達他在劇本中所欲彰顯的「女性主義」:吳湯興的妻子黃賢妹曾為了民族大義而自殺兩次。但劇本突顯他向來所主張的「人如何愛護這塊土地」,換言之,《情歸大地》在探索民主國如何成立的同時,也指涉民族解放、愛鄉愛土等議題。
「生命、母親與土地是我文學創作的三要素。」李喬如斯自剖。同世代的小說創作者鄭清文曾撰文〈鋼索的高度:李喬的文學成就〉指出,「戰後的台灣文學,一直到解嚴,是很少人從反抗的立場去寫文學作品。李喬是一位很重要的存在,因為李喬是很少數的例外。」他並且認為,「李喬是寂寞的」,他的寂寞來自於他的反抗,而這恰恰表現在2015年出版的長篇《情世界:回到未來》上。
這本書的撰寫初心,在於向兩位前輩鍾肇政與葉石濤致歉,主要是當年鍾與葉分別出版《歌德激情書》(2003)、《蝴蝶巷春夢》(2006),李喬曾「輕浮地訕之」,在不知如何謝罪的情況下,他也步上兩位作者的書寫脈絡,試圖以長篇小說「認錯」。
「不少人對於其中的群交、同性戀等議論紛紛,但事實上,這是一個『溫馨的故事』。」李喬說,這本書是「寫給一些朋友的愛的祝福」。之所以名之為「回到未來」,在於「當下的時間」並不存在,也就是生命探索真諦始終在於「未到之時」。關於此書涉及的同性戀觀,李喬表示並不反對,但他不能認同「人未出生就被決定無父或無母」,關於此點,不少同性戀者頗不諒解,然而李喬的用意不在否定同性戀的存在,而是藉由小說邀請讀者共同參與思考。

寫作終點:生命就是愛

對於風格迥異於過往的《草木恩情》,李喬指出這是一本適合給中學生做為課外讀物的作品。收錄的六十二篇內容包括他曾親手栽種的東方蘭(他笑稱自己在蘭花界比文學界有名)、蝦公夾、菅草等,固然關照草木,但從前作《散靈堂傳奇》中已描述三百多種草藥看來,《草木恩情》實際上也就是再一次實踐李喬向來崇尚的科學論、宇宙論,亦即他在各種場合再三引用的英國物理學家史蒂芬.霍金(Stephen William Hawking)之主張:「當宇宙沉默地迅速航向毀滅,生命是唯一小小的反抗。」換言之,草木有恩於人,人類何以為報?這容或是李喬在本書前言所寫:「我有時晨晚感覺到又置身童年時期那種身心內外都是草木,而恍然彼此一體的感與受……」
李喬表示,他現正構思下一本長篇小說《亞洲物語》,描述2、30年代,以二二八事件中受難者、也是時任台灣高等法院推事(法官)吳鴻麒之女為主軸的故事,輻射出去的人物包括南京軍區副司令女兒、東京大學社會學教授後代等三男二女的情愛糾葛,篇幅預計長達三十萬字,「但恐怕神已經不打算給我這樣的書寫時間了。」李喬感歎,年事已長,身體狀況不再允許長篇寫作,因此2014年8月完成《情世界:回到未來》後,他決定將該書定調為「李喬長篇小說」的終結。
「今天的新書發表,用客家話來說,也就是『做完工』啦。」李喬反覆提了數次,彷彿這是一次最終的謝幕儀式。
也當然,當天與會者包括小說家鄭清文、台大歷史系退休教授李永熾、《文訊》雜誌總編輯封德屏等,莫不齊聲期許李喬再有下一部作品面世。對此,李喬表示他迄今仍是悲觀主義者,但他反對滅絕論,而他也始終相信,「誠」與「愛」是文學的重要角色。
「我的作品就是愛的存在。」李喬說。這麼說的同時,雪漸漸漸漸落在這塊土地上,那或許未必是雪落無聲,而更接近欺霜傲雪,一如李喬始終篤信的反抗哲學,一如他一直以來堅持的情歸大地。
情歸,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