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2月19日 星期五

高陽(1922-1992. 歷史小說家;詩評典)故世情小說系列《印心石》等、《晉故征西大將軍長史孟府君傳》道悠運促,不終遠業,惜哉!仁者必壽,豈斯言之謬乎!

《印心石》──發生於清朝中葉的警世古典愛情小說故事,從中看見世事變遷、人情冷暖,真所謂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謹慎的是,怕造屋會妨害陶澍的前程;徽州人本來就相信風水,汪朝奉自己也讀過《撼龍經》之類講堪輿的書,仔細勘察過方位,也請了風水先生用羅盤來細細校算過,認為一切無礙,方始放心。此外,他還想到,那一塊「印心石」不能動;所以除了大門以外,內宅進出必由之路,仍和以前一樣,必得踩上這塊「印心石」。
到了那天,在選定的時辰,午初一刻;在工地上祭神放炮,正式動土。安化城小,這件事立刻成了新聞;有人回憶陶澍當年如何清寒:便有些嘴皮子刻薄的人說:「那時候窮得老婆都娶不起,只好拱手讓人。不過也虧得沒有娶那個『掃把星』!」
「掃把星」當然是指巧筠。不是嗎?嫁到吳家剋公公、丈夫;偌大一片產業,煙消火滅。他們不說吳家老少兩代,多行不義必自斃;卻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巧筠頭上,這使得汪朝奉很替巧筠不平。
「都是勢利的緣故。」史炳生說,「如果我家大小姐不是落到這般光景,也沒有人敢這麼說話。」
「炳生,你倒看,」汪朝奉問道:「有什麼辦法讓大家不要這樣子說!他們也應該積點口德。這些話傳到你們大小姐耳朵裡,不把她氣死才怪。」
「辦法是有,不過辦不到。」
「你不管它!」汪朝奉急急問道,「你先說來聽聽。」
「那天我聽劉四嫂說──。」
「慢點!」汪朝奉問,「劉四嫂是什麼人?」
「大小姐的鄰居,她丈夫開油鹽店。劉四嫂很照應大小姐;人很熱心的。她告訴我,大小姐跟她談過,說二姑爺到現在都在恨她。大家也都看得二姑爺不理這個大姊姊,越發不當她人──。」
「我懂了!」汪朝奉不等他說完,便將話截斷。
汪朝奉不但有所省悟,而且悟得很透徹。他是想到了「入則心非,出則巷議」這兩句成語。
此中亦有許多層次,除非大奸大惡,不至於令人心非巷議;其次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言行不符,明眼人心不謂然,雖不便公然批評,私底下卻薄其為人。至於巷議,表面嚴重,其實不過閒來無事,資為談助而已,只要考查出真正的原因,用事實作有力的說明,浮議自可平息。
像巧筠的悲慘境遇,不過可用來作為勸人勿涉勢利的一個鮮明例子;究其實際,並非巧筠是如何奸惡,只要浮議一息,大家自然而然地會把其人其事忘掉。
其實勸人勿涉勢利,往往本人亦不免勢利;巧筠之常為人所議論,是因為她目前的境況,彷彿自作自受,不足憐惜;但如情勢一變,遭遇並不如人所想的,是應得的報應,那一來,大家對她的觀感,自然也就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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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2年的今天,高陽(1922.4.11-1992.6.6)出生於浙江省杭州市。
高陽,本名許晏駢,譜名儒鴻,字雁冰,浙江杭州人,出身錢塘望族,筆名「高陽」取自許氏郡望。抗日戰爭後考入杭州筧橋空軍軍官學校,並於1949年隨校遷至台灣。1959年卸軍職,投身報界,曾任《中華日報》總主筆。1962年發表第一部長篇歷史小說《李娃》,一鳴驚人,此後著述不輟,一生創作包括九十餘部歷史小說和隨筆,逾二千五百萬字,作品對於清代歷史有獨特研究深度,在《紅樓夢》的研究上亦成一家之言。代表作有《胡雪巖》系列、《慈禧全傳》、《紅樓夢斷》系列等,被譽為華文世界首席歷史小說家,讀者遍及全球華人世界。
(資料整理自維基百科,圖片來自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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淵明除《五柳先生傳》﹑《桃花源記》外﹐《晉故征西大將軍長史孟府君傳》是他為外祖父孟嘉寫的傳記。《世說新語》劉孝標註引此文稱為《孟嘉別傳》。

《晉書.孟嘉傳》記載:

晉朝永和年間,明帝女婿桓溫為征西大將軍,孟嘉(陶淵明的外祖父)擔任參軍,很受賞識與器重。有一年重陽,桓溫在龍山宴請幕僚,當時幕僚全著戰服到位。酒酣耳熟,詩興大發時,突然刮起一陣風把孟嘉的官帽吹落,而孟嘉沒察覺,還津津有味的和別人飲酒賦詩。桓溫叫孫盛趁孟嘉上如廁時把帽子拿到孟嘉座位上,並作文笑他。後人便把「孟嘉落帽」比喻文人不拘小節,風度瀟灑,縱情詩文娛樂的神態。所以重陽節又被稱為「綬衣之 節,落帽之辰」。

1.《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全晉文》卷一百十二

〈陶潛‧晉故征西大將軍長史孟府君傳〉~2101~2~

君諱嘉,字萬年,江夏鄂人也。曾祖父宗,以孝行稱,仕吳司馬。祖父揖,元康中為廬陵太守。宗葬武昌新陽縣,子孫家焉,遂為縣人也。君少失父,奉母二弟居。娶大司馬長沙桓公陶侃第十女,閨門孝友,人無能閒,鄉閭稱之。

沖默有遠量,弱冠儔類咸敬之。同郡郭遜,以清操知名,時在君右,常歎君溫雅平曠,自以為不 及。遜從弟立,亦有才志,與君同時齊譽,每推服焉。由是名冠州里,聲流京邑。太尉潁川庾亮以帝舅民望,受分陜之重,鎮武昌,并領江州,辟君部廬陵從事。下 郡還,亮引見,問風俗得失,對曰:「嘉不知。」還傳當問從吏。亮以麈尾掩口而笑。諸從事既去,喚弟翼語之日:「孟嘉故是盛德人也。」君既辭出外,自除吏便 步歸家。母在堂,兄弟共相歡樂,怡怡如也。


旬有餘,???(待查)。更版為勸學從事。時亮崇脩學校,高選儒官,以君望實,故應尚德之舉。太傅河南褚,簡穆有器識,時為豫 章太守。出朝宗。亮正旦大會,州府人士,率多時彥君在坐次甚遠。裒問亮:「江州有孟嘉,其人何在。」亮云在坐,卿但自覓。裒歷觀,遂指君謂亮曰:「將無是 邪。」亮欣然而笑,喜裒之得君,奇君為裒之所得,乃益器焉。

舉秀才,又為安西將軍庾翼府功曹,再為江州別駕巴丘令,征西大將軍譙國桓溫參軍。君色和而正, 溫甚重之。

九月九日,溫遊龍山,參佐畢集,四弟二甥咸在坐。時佐吏並著戎服,有風吹君帽墮落。溫目左右及賓客勿言,以觀其舉止。君初不自覺,良久如廁。溫 命取以還之。廷尉太原孫盛為諮議參軍,時在坐。溫命紙筆,令嘲之。文成示溫。溫以著坐處。君歸見嘲,笑而請筆作荅。了不容思,文辭超卓,四坐歎之。






晉故征西大將軍長史孟府君傳


君諱嘉,字萬年,江夏鄂人也。曾祖父宗,以孝行稱,仕吳司空。宋本作空,一作馬,非。祖父揖,元康中為廬陵太守。宗葬武昌新陽縣,子孫家焉,遂為縣人也。君少失父,奉母二弟居。娶大司馬長沙桓公陶侃第十女,閨門孝,友人無能間,鄉閭稱之。冲默有遠量,弱冠、儔類咸敬之。同郡郭遜,以清操知名,時在君右。常歎君溫雅平曠,自以為不及。遜從弟立,亦有才志,與君同時齊譽,每推服焉。由是名冠州里,聲流京邑。太尉潁川庾亮,以帝舊民望,受分陝之重,鎮武昌,并領江州。辟君部廬陵從事。下郡還,亮引見,問風俗得失。對曰:『嘉不知,還傳當問從吏。』亮以麈尾掩口而笑。諸從事既去,喚弟翼語之曰;『孟嘉故是盛德人也。』君既辭出外,自除更名。便布歸家,母在堂,兄弟共相歡樂,怡怡如也。旬有餘日,更版為勸學從事。時亮崇修學校,高選儒官,以君望實,故應尚德之舉。太傅河南褚 ,簡穆有器識,時為豫章太守,出朝宗亮,正旦大會州府人士,率多時彥,君在坐次甚遠。 問亮:『江州有孟嘉,其人何在?』亮云:『在坐,卿但自覔。 歷觀,遂指君謂亮曰:『将無是邪?』亮欣然而笑,喜 之得君,奇君為 之所得。乃益器焉。舉秀才,又為安西将軍庾翼府功曹,再為江州別駕、巴丘令、征西大将軍譙國桓溫參軍。君色和而證,溫甚重之。九月九日,溫游龍山,參佐畢集,四弟二甥咸在。坐時佐吏並著戎服。有風吹君帽墮落,溫目左右及賓客勿言,以觀其舉止。君初不自覺,良久如厠。溫命取以還之。廷尉太原孫綽,為諮議參軍,時在坐,溫命紙筆令嘲之。文成示溫,溫以著坐處。君歸,見嘲笑而請筆作答,了不容思文辭超卓,四座歎之。


奉使京師,除尚書刪定郎不拜。孝宗穆皇帝聞其名,賜見東堂。君辭以脚疾,不任拜起。詔使人扶入,君嘗為刺史謝永別駕,永,會稽人,喪亡,君求赴義,路由永興。高陽許詢,有雋才,辭榮不仕,每縱心獨往。客居縣界,嘗乘船近行,適逢君過,歎曰:『都邑美士,吾盡職之,獨不識此人。唯聞中州有孟嘉者,将非是乎?然亦何由來此?』使問君之從者,君謂其使曰:『本心相過,今先赴義,尋還就君。』及歸,遂止信宿,雅相知得,有若舊交。

還至,轉從事中郎,俄遷長史。在朝隤然,仗正順而已,門無雜賓。嘗會神情獨得,便超然命駕,逕之龍山,顧景酣宴,造夕乃歸。溫從容謂君曰:『人不可無勢,我乃能駕御卿。』


後以疾終於家,年五十一。始自始總髮,至于知命,行不茍合,言無夸矜,於未嘗有喜慍之容。好酣飲,逾多不亂。至於任懷得意,融然遠寄,傍若無人。溫嘗問君:『酒有何好,而卿嗜之?』
君笑而答曰:『明公但不得酒中趣爾。』

又問聽妓,絲不如竹,竹不如肉,答曰:『漸近自然。』
中散大夫桂陽羅含,賦之曰:『孟生善酣,不愆其意。』
光祿大夫南陽劉耽,昔與君同在溫府,淵明從父太常 嘗問耽:『君若在,當已作公否?』
答云:『此本是三司人。』為時所重如此。淵明光親,君之第四女。慨風寒泉之思,寔鍾厥心。謹按採行事,撰為此傳。懼或乖謬,有虧大雅君子之德,所以戰戰兢兢若履深薄云爾。

贊曰:孔子稱:「進德修業,以及時也。」君清蹈衡門,則令問孔昭;振纓公朝,則德音允集。道悠運促,不終遠業,惜哉!仁者必壽,豈斯言之謬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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