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9月17日 星期二

七勇士: 1955年11月2日開學前2月,自告奮勇幫助學校做工,務求能夠提早 開學時間。~~ 齊錫生、陳必照、耿蘊和,胡 德偉,劉逖,倪英偉,繆鴻烈


七勇士: 自告奮勇幫助學校做工,務求能夠提早 開學時間。~~齊錫生、陳必照、耿蘊和,胡 德偉,劉逖,倪英偉,繆鴻烈












......放榜的悲歡情緒塵埃落定之後,接下來就是順理成章地等待開學了。當 所有考取其他大學的高中同學們相繼眉開眼笑地註冊正式成為「大學生」時, 豈知東海開學卻音信全無。時間拖得越久,心裡越加恐慌,心想這一下子真 是上了賊船。忍不住多次跑去東海大學台中辦事處打聽虛實,最後得到的信 息是校舍已經完工,但是一切室內設備則尚需兩、三個月才能擺設完畢,因 此初步估計在十一、二月當可入學上課。

正在心境茫然之際,有一天在台中公園路上碰巧遇見陳必照(也是考取台 大政治系),彼此認為我們或許可以去自告奮勇幫助學校做工,務求能夠提早 開學時間。主意既定,就分頭聯絡熟悉的朋友,包括台中一中的耿蘊和,胡 德偉,劉逖,倪英偉,繆鴻烈,和台中二中的李長庚,結伴到東海大學台中 辦事處表達想上山服務的意願。由於我們都家住台中,所以校方欣然接受, 安排上山住進唯一有床鋪的一棟矮樓,和曾約農校長,沈寶寰館長,林文澄, 陳有忠等好幾先生同吃同住。晚上還去他們房間聊天喝酒,並觀賞美國大學 女生的性感泳裝照片,惹得我們這群台中土包子大驚小怪,吱吱不絕。也就 在無形中打破了師生間的矜持。

至於工作方面,則的確辛苦難言。因為學校派了三位 Oberlin College 年輕 教員做領班,分別是 David Elder, Mark Thelin, 和 Lenny Krull(女性)。這三個人 都是吃牛肉喝牛奶長大的美國佬,力大無窮。相對之下,台中八個瘦皮猴發 育尚未完全,營養也處於不良狀態。工作性質是搬家具,舉凡男女生宿舍全 部房間的床,衣櫃,書桌,文理學院教室、實驗室和行政大樓辦公室的桌椅 板凳,外加圖書館的設備,全部是這十一個人搬運和擺設的,也是在工作過 4 程中,結識了小紅車駕駛吳興高,而且變成了好朋友。每天從早上 8 點鐘開 工,下午五、六點鐘歇工時已經面如灰土,不成人形。一個典型的場景是把 偌大的衣櫃搬上宿舍頂樓,只看見那又白又壯的 Oberliner 一個人氣定神閒地 抬著一端,兩個台中人汗流浹背氣喘如牛地托著另外一端,好不容易才把衣 櫃送到各位尚未謀面的東海少爺小姐們的臥室和閨房供他們納福。幾個星期 下來,終於把全校的室內擺設完全打點妥當。這就是那張有名的照片的來源(胡 德偉卻因故當天不在場)。

 除了讓學校早一點開學,讓自己踏實知道有書可唸之外,這八個人最大 的收穫莫過於提早認識了一批教授們,沖淡了和他們之間的師生界限,提升 了人脈的親切感和對校區的熟悉感。如此而已。 此後四年的校園經歷大家都差不多,感受卻肯定各有不同。總地來說, 我本人非常慶幸選擇了東海,它的優秀師資,自由學風,活潑思想,通才理 念和勞作制度,都使我受益了一輩子。就台灣當時而言,無疑是最好的大學(謙 虛點地說,是最好的大學之一吧)。.......








就教學而言,東海的通才教育可圈可點,它不唱高調,不做宣傳,不求 標新立異,而是扎扎實實地把各個學系自設的看家本領課程向學生全面開 放。這樣的課目不會摻水,沒有老師把通才課程貶低為「鬼混課」來糊弄學 生,然後把精彩課程留下來為本系學生開小灶。離開學校五、六十年之後, 還能經常聽到理工學院的校友深情地緬懷當年選了《莊子》、《莎士比亞》而 受用一輩子,就可以感受到這種教育方式的衝擊力實在太大了。而我本人雖 然身在外文系卻並不喜歡專攻文學,依然不敢違背系主任再三提示不許轉 系,身不由己地選讀英詩和英美小說,日後變成我喜愛的課外讀物。在必修 的本系課程之外,學校允許學生任意選修外系課目,則使學生們受益極大。 當時的情況是:大部分同學在一,二,三年級時已經累積了許多學分,大四 那一年應該是輕鬆自在,每學期選十個學分就可以湊足學分畢業。而我卻產 生了一種錯覺,認為大四將是我人生最後唸中文書的機會,所以每學期選了 22 個學分。舉凡張佛泉、沈乃正老師的政治學,楊紹震、祁樂同老師的中外 歷史,徐復觀、牟宗三老師的文化和哲學課程,一律以狼吞虎嚥方式塞進腦 袋。當時大學教育還沒有所謂「跨科系」和「科系交叉」(cross-disciplinary, inter-disciplinary)的觀念與制度,但是回想起來,東海向我提供了一個規模更 大的跨科系教育,包括文史宗哲四個領域,幫助我開闊了知識眼界,並且激 發了我此後的好奇心和求知慾。如果追尋來源,應該是東海時代的教育所賜。 5 當然我也付出了一個不小的代價。我的視力在四年級上學期時還保持自鳴得 意的 2.0,到了畢業前已經降到近視眼鏡 200 度了。

 至於生活方面,當時的東海不是一所冷冰冰的的大學府,而是一個溫馨 的小書院。雖然早年由於社交風氣閉塞,即便是同班男女生也不交談,但是 師生間的感情卻極為濃郁,這個珍貴的風氣常常引起我個人的遐想,不知古 時的白鹿洞書院是否也是如此?


 離開東海後,我一輩子在研究型大學裡渡過,讀學位如此,在美國教書 如此,後來還和一群人在香港共同創辦了一所研究型大學。和在東海的經歷 截然不同。在東海是被品學兼優關愛子弟的老師們所栽培,而在研究型大學 裡則是單槍匹馬地在知識場中被磨練和去磨練別人。


 回顧 60 年前往事,經常會產生深情感觸,當年作為一個稚嫩的學生而言, 選擇東海實在是我個人的傻人傻福。我猜想當時的老師們也或許很高興在台 灣那個學術環境裡能夠挑到像我們那樣的孩子們做學生。作為一個終身從事 大學教育的工作者而言,我們當年的幸運也正是東海校友們應該竭盡心力向 今天的年輕學子們提供的吧?



齊錫生簡歷: 東海大學外文系學士;University of Chicago 政治學博士;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Chapel Hill)政治系教授;University of Michigan (Ann Arbor)客座教授; 香港科技大學創校社會科學部主任,人文社會科學院院長,2002 年退休。


著作: Warlord Politics in China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1976) Nationalist China at War (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 1983) The Politics of Disillusionment (M.E. Sharpe, 1991) 劍拔弩張的盟友(台北,台灣中央研究院,2012;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 版社,2013) 香港科大:還有什麼好說的?(深圳:海天出版社,2014) The Much Troubled Alliance (Singapore: World Scientific Publishing Co.,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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