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來台北宣道堂講道時,妻子 安息已一年。有些人給我安慰的話,說:「心情難過,很快就會好」,沒想到安慰的話,成為我的控告,因為過那時間,自己還是難過。
我來此講道,那天,來了一個新朋友,我下講台,與他談談。我要為此交談,大大的感謝主。這個新朋友,解決我的迷惑。
他說:「教授,我想我明白你的心情。」
我好奇的問道:「是嗎?」
他說:「我是史丹福大學醫學院的教授,也是醫生。」
我知道那是美國最好的醫院之一,我說:「幸會」
他說:「我95歲,自己一個人回到台灣,看我的妹妹。明天我就搭飛機回去了,大慨此生不會來臺灣了。」
我說:「你的妻子沒有陪你來?」
他說:「妻子在50歲時,有一天晚上身體不舒服,送到史丹福醫院,隔天中午,她就安息了。」
我默默的看著他。
他說:「細菌感染她的心臟,各樣的方法搶救,都救不回來。」
我沒有回應。
他說:「我是基督徒,照顧兩個孩子,13與15歲。一直到他們長大」
我只有聽著。
他說:「退休後,我搬到北加州,自己住」
我問道:「這四十多年,你怎麼過鰥夫生活?」
他看著我,緩緩問道:「教授,我可以唱首歌給你聽嗎?」
我說:「好」
他唱:「let it be,let it be .....」
我跟他一起唱,在教會。
他邊唱,邊流下眼淚來。
原來四十多年,沒有忘記自己的妻子。
我為遇見這醫生,感謝主耶穌,let it be,天國見。
2024 Maxwell 傳
張教授二十多年前就在中原王晃三老師的課中表演過。著作等身,然而此文是必比較完整的與台灣互動的簡介。
在「中原大學」,給我學弟妹的一場演講
謝謝母校推薦我,為中原大學的傑出校友。事實上,我不確定自己是否傑出,但是畢業多年,深深地知道自己喜愛,與「水」有關的這一行。迄今仍像一隻河馬,泡在水中,不肯離去。
1973年,我進入中原理工學院的水利工程學系。我以爲聯考考差了,無奈到此地,後來,我才體會這是上帝對我最好的安排,最好的老師,最好的所在。
中原給我一種空間,可以自由的在圖書館中閱讀群書;可以在校園散步久久,又不會影響自己的功課;水利系的就讀,讓我認識易任與歐陽橋輝老師,他們分別給我95分的水文學與98分的衛工學。讓我發現,我可能是可以拿高分的學生。我謝謝老師,給我機會。
1977年,我考進台灣大學農業工程學系研究所,我是中原畢業第一個考進該系的學生。後來許多學弟們,也考進此系。我在研究所裡,繼續衛工學的領域,接觸「水質污染」的研究,沒想到這成為我一生的專業,對台灣能有一點貢獻的所在,更是我認識上帝恩典的獨特角度,與無盡分享的泉源!
研究所畢業後,我在內壢的農工中心上班,不久擔任環境組的組長,參與保護灌溉水的工作,幫助農、漁民,替他們排解水土污染的糾紛,例如「宜蘭養蝦池對周遭鹽份的污染案」、「楊梅嘉新畜牧污水的污染案」、「屏東紙漿廠污染案」、「台中中港路海砂污染案」、「花蓮大理石廠排放水污染案」、「台中大里電鍍污水污染案」等。
工作,使我學習與第一線的人民溝通。我走經台灣各鄉鎮,成為臺灣史地,親身経歷,第一手的的分享者。
工作二年半後,自認所學有限,到美國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U.C. Davis),再唸水-土-植物關係的領域,期待能夠在水利的領域,結合化學與生物。
1989年,我回到台灣大學任教,在系上教授環境化學、生態學與濕地工程等。教學之餘,我對台灣水域生態的愛好,已難自拔,還是到處為人排解污染糾紛,自得其樂。
1990年到2003年,我在台灣各處重金屬嚴重污染的地區,鑑定污染源與水-土-作物的污染,並提出污水處理與排放的改善方法,並且以八年的研究,確定灌溉用水的水質標準,為消費者的健康把關第一道陣缐。
為此,我常被修理。有主保守,亮也,不改其志。上帝的帶領,是有死蔭的山谷,就有泉湧。
2003年,我改而擔任環保署河川、生態工程場址的總評審者,並多次擔任生態工程,對政府、顧問公司與民間組織的教育者,在多次環評案與現地污染鑑勘上,擔任工程與生態界溝通的橋樑。
2005年,被聘為台灣大學生態工程研究中心的主任。2006年,成為行政院公共工程委員會主辦國際生態工程研討會的主席,代表台灣政府,與歐、美、日的一流學者、專家、學會,建立生態工程溝通的平台。爬的高,祗為點亮高處的燈,否則切實的當個小人物,我也很快樂。
2012年,我又回到農村,擔任農業水利生態化的總評審,2015年,參與都市生態化的工作。我一直沒有離開大學所學的領域,経常在野外工作,一講到台灣各地,力即回。
在外面開會,有人笑我:「你為何還拿印著中原的茶杯在喝茶?」。中原多次的邀約講演、上課,我總樂意回去,在中原的教室裡,我看著年輕的學弟、妹,我心中總響起:「我們一生最好的教育~在中原」!
不要氣餒,不要喪志,不要什麼都看不慣,不要好批評。批評之人無所是,抱怨之徒無作為。我們一生做的比一般人多,是很早 就省下批評的力量,來建設,來擋住國家、時代的破口。
你今天擁有的,就是上帝給你最好的裝備。未來所有的道路,看啊,上帝是如何為你在舖陳。
同學,我在2019年退休,我還是像唐吉柯徳,騎著老馬,奔跑在一片全新的原野上。
楊索
昨日所寫小文,引起一些感喟,九年前,我幫壹周刊訪問過這位友人,附於此,可更多了解故事背景。附圖是友人初抵花蓮時照片。
【追風的人】
戴宏基神父是追風的人。採訪次日,他騎摩托車載我到海拔一千三百五十公尺的竹村教堂,從蜿蜒的中橫公路到緊沿懸崖的竹村步道,他一路飆車。抵達時,有濃厚原住民腔的戴宏基說:「今天速度慢了。我年輕時假如沒當神父,應該可以做賽車手。」
六十二歲的戴宏基二十七歲時從瑞士來到花蓮縣秀林鄉傳教,現今,他負責新秀堂區的九處教堂。戴神父的遠祖是中東沙漠游牧民族貝都因人,雖然世代混血,他猶有中東人的輪廓特徵。戴神父自言:「我的個性是激烈派,如果不是受溫和的天主教文化影響,我肯定認同聖戰。」
天主教司鐸要發貞潔、神貧、服從三願,他卻以「不服從」出名。戴宏基說:「做神父就是要為真理奮鬥,對於虛偽的事,我絕不妥協。」去年,廢死爭議鬧得沸沸揚揚,根據教義,天主教反對死刑。他說:「當時主教團不敢出面表達立場,現在事件過了,主教團才發函要求神父連署反對。我反對死刑,但我拒絕簽名,因為我看不慣這種怕事的作風。」
戴宏基從七歲就想當神父,他說,那時有一位在非洲傳教的神父回家鄉講道,談到在非洲吃甘蔗。瑞士沒有產甘蔗,他心中想:「當神父不錯,可以吃甘蔗。」戴神父又說,他年輕時也很欣賞切‧格瓦拉,「我們修會在中南美沒有會院,否則依我的個性會去中南美,可能已經帶領教友搞革命。」
八O年代初,在秀林鄉部落中,經常有國、中小畢業的原住民少女,被人口販子押到西部的私娼寮做雛妓。主因是,部分原住民缺乏理財概念,他們看鄰人買電視機、摩托車,想跟著買。人口販子為他們辦分期付款,分期背後卻是高利息。等到付不出錢,人口販子再來押女孩抵債。
戴神父為了保護小教友,曾經在會院二樓收留少女。兩年後他回到瑞士,就雛妓現象投書到瑞士媒體,這篇文章透過台灣的瑞士代表處傳回外交部,台灣雛妓問題成為國際矚目事件,引發媒體報導及後續的救援雛妓運動。
當初,戴神父藏匿的一位少女,還是被強押到北部賣淫,她歷經混亂的感情生活,離婚後回到部落,染上酒癮,日夕酗酒,在四十多歲就病死了。她在臨終前,將幼子託付給戴神父,請戴神父幫孩子找養父母,希望為孩子轉變命運。孩子後來被送到義大利,展開新人生。
戴宏基說,「送葬當天,有四個應允抬棺的原住民都喝醉,其中一個大醉倒在地上,我只好幫忙扛棺到墳地。」回想這女人短促的一生,他說:「天主瞭解她所受的苦,所以要早一點把她接走。」
十多年前,戴神父的一位教友在太魯閣國家公園 整理環境,工作時墜入山谷身亡。出殯時,國家公園派了兩輛垃圾車做靈車前導,讓一些清潔隊員坐在垃圾車內。戴神父忍不住破口大罵這群主管:「你們太過份,這樣污辱原住民,如果死者是平地人,你們敢這樣做嗎?」
戴神父是超級重視時間的人,他的床頭放兩個鬧鐘,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週日,他都在五點十五分起床,六點做彌撒,結束後即開始忙碌的一天,分秒必爭。這種個性和成長背景多少有關,他說:「做農要早出晚歸,割草、趕收成不能偷懶,瑞士老家種覆盆子,採收時刻很關鍵,再怎麼累,還是要起床。」
採訪這天,下午一點,他到陶樸閣部落主持葬禮彌撒,三點整,趕到秀林教堂為國中、小學生講聖經道理。五點多回到會院,戴宏基隨即架著兩層樓高的鋁梯,去為隔鄰的馬爾大修會剪樹枝,天黑下雨,他還在樹上清除蔓澤蘭攀藤。除了聖職儀式,他還無師自通學會電焊、木工、水泥工,維修教堂。赤貧教友過世,他會負責砌墳墓。
戴宏基每週兩次和神父聚餐吃熱食,其餘時間都吃剩菜。他總是穿舊衣,最舊的衣服可追溯到美援年代。協助他傳教的聖馬爾大會林德蘭修女說:「神父的神貧沒話說,他的每一分錢都是用在教會和教友身上。」
他在新城會院有一處兩坪大的工具間,裡面分層分格擺滿各種工具、材料,有成捲舊鐵絲和碎片玻璃。戴神父說:「我這樣做,每年可以省十多萬元,我做小工是讓教友知道做這些事並不可恥。」
會院裡有一處聖母園,供奉一座聖母像,戴神父每天會去點蠟燭。新城教堂鄰近立霧溪出海口 ,四季多風,燭火經常被吹滅,戴神父總是一回回再去點;即使半夜三、四點,他起身發現燭火熄了,也會去點燃,猶若與海風競逐意志的勝利。
戴宏基每晚用修女廢棄的原蠟碎塊,慢慢堆湊出一隻供奉的蠟燭。許多人不解,他為何費時做這些事?他說:「花錢買蠟燭是很容易的事,我做蠟燭和點蠟燭是向聖母祈禱的方式,也能夠幫助靜心。」
平時,戴神父是很隨和的人,但當他穿上祭衣,整個人即有不怒而威的莊嚴性。有一回主日彌撒,一個大醉的教友來鬧場,脾性暴烈的戴神父難以忍受,在教友讀經時,他脫掉祭衣,走下講道台,將這位體格強壯的醉漢踢出教堂。等他重新穿上祭衣上台 ,全場靜默無聲。戴宏基說:「教堂安靜到一根針掉下來都聽得見,我真希望有人發出一點聲音。」神父發怒像魔鬼,以後人人都知道望彌撒要守規矩。
戴神父並非聖人,有人批評戴神父領導教友非常強勢、固執,很難溝通。教友陳德政說,「神父是剛直的人,在信仰和做事上有他的堅持,所以容易得罪人。」 同修會的雷震華神父笑說:「我們都很忍耐他。」戴宏基說:「我早期年輕氣盛,從瑞士人的角度看台灣,還存有西方人的優越感,現在都被現實生活磨平。」
戴神父和弟弟是一對雙胞胎,在四十歲那年,他特別回家鄉共同慶祝生日。隔年四月底,戴宏基接到家中噩耗,務農的弟弟突然腦溢血過世。他為此情緒崩潰,把自己關在房間,哭了三天三夜。當傷痛過去後,戴神父投入修建竹村教堂,每天駕駛俗稱「蹦蹦車」的農用搬運機載建材,帶著原住民砌磚、上大樑。他像一頭蠻牛,在陶塞溪拉纜索取水源。「我日夜拚命做,只想把身體用壞,可以早日和弟弟見面。」
竹村天主堂修復完成,他在周遭種下紅檜、肖楠以及樹齡可長達三千年以上的香杉。如今這座教堂成為國家公園竹村步道的地標,也成國內山友的登山宿處。可是,戴神父說:「我是為原住民青少年重建教堂,希望他們回到山上,但我的夢碎了,很少人主動說:『神父,我們上山好嗎?』」
失落的太魯閣族原住民,在都市找不到位置,也失去對山野的好奇。在教區部落,四處可見一瓶在手,白日已醉醺醺的人。部落內,有些小學生、國中生也會學大人去買保力達B混米酒喝。戴宏基在一天的勞累後,需要依靠冰啤酒解勞,他摸摸啤酒肚說:「人都有軟弱的部分。」
戴神父說,民國六十五年,他剛來台灣時,原住民也很窮,但那時他們有地可以耕種,可以上山打獵,找蘭花、藥草,以添補家用。「現在的原住民比過去更弱勢,部落到處是酗酒和失業的人。」
在台灣奮鬥多年,戴神父還是有異鄉人之感;回到家鄉,也覺得格格不入,存有兩處不落根的痛楚,戴宏基說:「當我選擇這條路,已經註定要揹十字架過一生。」
圖右:過往的我常往海濱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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