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
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雞一啼天下白
---前年在臺北的流水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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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前天,與允晨老闆廖志峰踫面,已喝得歪歪倒倒,可臨分手前,他還塞給我三瓶金門高粱,并口齒不清地叮囑數遍,兩瓶這幾天喝,另一瓶陳年東湧老高,帶回德國去喝。
體貼過分了。
另一體貼得過分的人,叫貝嶺,次日下午,我正高臥,他推門進來,本來要跳進屋子盡頭的水泥溫泉池泡澡,結果脫光猶豫半晌,又拽上筒裙出去了,直到天色向晚,才二度進屋,卻沒好意思再脫。
因為我正笑得前仰後合,緣起於閱讀王小波的《我的陰陽兩界》,描述陽痿病人的——我認為王小波是阿城的竄種或颠覆,阿城的《棋王》,挺直白地描述了中國古代的道,主角王一生,在最後那場盲棋車輪戰中,了道成仙、成佛,成英雄,反正都是一回事,就是天道-棋道,在歷史場景中的獲勝與空無。有了這篇就夠了,《樹王》雖然故事和小說主角結局不同,但就內核,卻是對《棋王》的模仿。
於是放下阿城,順手抓起王小波,頓時笑噴了。
王小波在小說中自稱王二,因為陽痿,沒臉見人,就躲進某醫院秘藏人體標本的地下室。王二最好的朋友是馬醫生,馬醫生這個治陽痿的專家,先對症下藥,讓王二脫褲,用強力橡皮筋拴住老二。橡皮筋的另一頭,是20公斤重的鉛錘,這種著名的牽引療法進行了一個月,結果是王二的老二的長度,增加到一尺多,跟馬或驢相當,可一旦不牽引了,老二又慢慢縮回去了。馬醫生見狀,就建議從病人腰間,取一匹肋骨,縫入包莖。王二有些為難:這樣不好吧?下面永遠直挺挺的,老遠就會被人看到,不雅吧?馬醫生黔驢技窮,就說變性吧,有人要欺負你,你就以女權的名義起訴他。王二更為難了,說:我身高一米八五,滿臉橫肉,變女的也不會好看。。。。。。
讀到此處,我已經不行了。可貝嶺卻皺著眉頭,拿過書去,揣摩良久,很有啓發的樣子。接著才與我喝燒酒、吃豬耳朵,講些古董一般的老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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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也就是昨日上午,來了一台灣本地客,自稱小伍,網名曹衛衛。打電話約在烏來吊橋碰頭。我大步流星趕去,但見一古人冒出車頭,有點像張飛和關公的混合體。總之,膚色是張飛,眼睛卻沒張飛大,面部皺褶是關公,卻沒有關公的長鬍子。小伍祖籍湖南零陵,父親隨老蔣潰逃過海,1960年,在打了雞血的老蔣政權叫囂反攻大陸之際,呱呱墜地。
小伍又帶來兩瓶高粱,一罐家傳的湖南剁椒,一罐油炸花椒,稍後一嘗,果然大辣大麻。堪稱整座台灣島味重之最。唉,自從飛抵台灣,解除隔離,老廖我的日子是越過越腐敗了。
人家小伍是專程開車來帶我去玩兒,我們先過台北一角,然後奔基隆吃海鮮看海,然後沿著環海公路下去,在宜蘭上山,直達山頂古堡。就這樣,近和遠的海,都看了,雲朵、浪花和人頭,層層疊疊,可謂歷史場景中的恆沙無數。
直至向晚,我們才下山回城,約了在書店值班的貝嶺,去酒吧宵夜閑聊。當下熱門政經話題,是烏克蘭戰況,三個人的看法都不一致,令我想起老家成都的傳統俗語:老酒一起喝,老話各說各。比如,小伍說北約、俄羅斯、烏克蘭的過往,如數家珍;貝嶺說布查大屠殺;我說被轟炸了兩個多月的馬利波的亞述鋼鐵廠的地下城。雖然是同一件事,可點和面卻砲彈般遍地開花,互不交際。
我這次來要完成的外籍學人計劃,是滯留在台灣的香港人,資訊靈通的小伍說,這方面研究頗為深入的,是吳介民。他一定要促成我們的見面。我沒好意思說,這位仁兄在我2012年首次來台時,還在他家喝醉過。可眨眼好些年沒聯絡了。
夜漸深沉。小伍送我們回烏來,竟第三次問我信不信鬼神。我終於回答信。我已多年沒夢見過我爸,可年初時,夢見老人家迎面站著,與我鼻尖碰鼻尖。他活著時,我們父子倆也沒這麽近過。當驀然醒轉,我起身在異國他鄉的椅子上發呆,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我再三向小伍道謝。他憨憨地笑。老實人啊。我上樓進屋,倒頭便睡了。
次日晨,復起,見仙逝於三年前的尊師流沙河錄唐代鬼才李賀句:
我有迷魂招不得
雄雞一啼天下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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