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客 毛澤東的大饑荒。唐嘉鴻

李若雯【讀馮客寫毛澤東的大饑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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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讀馮客，剛讀完《毛澤東的大饑荒》，內容時序上是第二部，書寫時序是第一本。書讀得很慢，比讀第一部《解放的悲劇》更慢，因為內容之恐佈，每次不能讀太多，以免發惡夢。曾讀過一些相關的揭秘式著作和內容農場文章，簡單說，就用一句「駭人聽聞」概括，很多內容不知真偽，但肯定煽情，露骨地引發讀者震驚之感。馮客筆下予人的恐怖感不下於那些文字，但他畢竟是夠格的歷史學家，所寫下的自不只是「駭人聽聞」，更是一套歷史觀和歷史敘事。此書出版時爭議很多，也評價很高。他在序言寫道，過去人們常用「大饑荒」（Great Famine）來描述這段時期的中國，但事實是否單純是餓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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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官方用「三年困難時期」（1959-1961）來形容大饑荒，劉少奇則曾以「三分天災，七分人禍」總給，結果引來毛澤東不滿，終導致文革和劉少奇被迫害致死。學術普遍採用1958-1962年，但對於大饑荒的成因和經過的歷史描述，則有很多微妙差異。馮客的立場是，「大饑荒」之說會做成一種印象，是地方幹部因無力執行中央的「大躍進」政策而造成產糧嚴重不足，但這根本無法反映兩點：一是毛澤中的大躍進運動如何直接造成人民餓死，二是人民死亡方式並不止於飢餓，而是有其他各種各樣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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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書中給出的答案是：人民公社式的集體化運動是導致人民缺糧的主因。中央「多快好省」的生產目標完全不切實際，因而造成對正常生產鏈的嚴重破壞。但更關鍵的 是，集體化運動剝奪了人民一切私人生產和儲存糧食的可能，一切糧食必須先上繳中央，再由中央通過人民公社分發。一旦這一集體化生產出現什麼問題，人民根本沒有能力以民間自我調節的方式自救，一切只能聽命於中央和地方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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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中有幾章特別寫得驚心動魄，在此我只能簡單列舉，要了解還是讀原著好：寫大躍進如何對農業、工業、貿易、住屋和自然造成破壞，這些破壞都是大規模、結構性和深入民間生活細節，不是一個「大煉鋼」的故事就能概括；寫民間「活命」之法（用「自救」已不足以描述其中慘況），書中尤其詳寫如婦女、兒童和老人這些弱勢群體的活命之法，或是他們「無法活命」的過程；另外當然還有人民的死亡過程，餓死是一件事，人民因疾病失救和暴力而死的，同樣是常態，而尤更甚的則是「人相食」，中國歷史中最泯滅人性的一種行為。但我印象更深的，卻是書中描述的另一幕：將反革命份子打死，分其屍，再拿到田裡作肥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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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客下筆的好處，是他用冷靜客觀的史家筆觸，寫極盡慘絕人寰的史實，但讀者卻能讀出他對生命，尤其是平民和弱勢生命的尊重。這一點，在後寫的第一部《解放的悲劇》中亦有繼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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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讀到這裡，忽然明白這時的中國是一個同時是「最共產主義」又「最不共產主義」 的國度，用經典馬克思主義的用語，中共通過人民公社消滅了私有財產和自由市場，這是最共產主義的；但同一時間，生產資料不但沒用從資本家手中交回人民，反而是更高度集中於幹部和中央手上，結果當然是，無產者依然是被剝削者，只是剝削他們不再是資本家，而是政府，這種剝削更大規模，更徹底，也更深入生活每一個細節。「大饑荒」反映了共產主義烏托邦的謊言：所謂「共產」，原來是比資本主義和封建主義更專權更不公的制度。今天我們說：「割韭菜」，但相對當年，今天只是小巫見大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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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網找找關於馮客的書評，卻找不少人引述《墓碑》作者楊繼繩批評馮客的說法。《墓碑》是華文界討論大饑荒的名著，出版先於馮客。楊繼繩有篇文章，回應了馮客在一個訪問中對《墓碑》對批評。我找不到馮客的訪問，但在《毛澤東的大饑荒》中則有一段評論《墓碑》的文字：「作者只是把從不同管道獲得的資料進行彙編，有些摘自網絡，有些出自其他文件（⋯⋯）此外，這本書最大的問題是缺少時間的線索，書中找不到任何有價值的歷史描述，只是重點討論糧食短缺這個話題，從而遺漏了解這場災難的一個重要維度。」楊繼繩沒回應這段，因為他聲稱自己沒讀過馮客的書。好吧，我翻過《墓碑》，但沒法細讀下去，而我相信馮客這段對《墓碑》的批評，會比那篇我沒讀到的訪問和楊繼繩的回應文章較少口水花，也點出了關於歷史研究一件很重要的事：仍然是史觀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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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客對楊繼繩的批評可概括為，只列出史料，沒提供「任何有價值的歷史描述」。其實《墓碑》中是有「歷史描述」的，但有價值確是不高，那都是一些對中共和毛澤東的籠統批評，沒有錯，但也沒什創見，中間亦夾雜著楊個人對自身經歷的悲鳴（楊的父母都是在大饑荒時去世的）。我同情楊繼繩跟大量跟他有相同經歷的人，但歷史研究歸歷史研究，馮客對楊繼繩的批評是準確的，反而楊對馮的意見則太主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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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有一點：楊說即連自己是新華社高級記者身份，要閱讀官方檔案也困難重重，馮客一個外國人，「居然看了上千份中國大饑荒檔案，其中一定有訣竅。」。如果楊繼繩讀讀馮客的書，就知道他在結語中已大篇幅地說了當中「訣竅」，學術上叫「研究方法」。單憑這點，除非我要研究大饑荒歷史，否則我不會再花時間讀《墓碑》，讀馮客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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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上有資料說，2008年北京奧運前幾年，政治氣氛相對開放，中共開放了大量黨史文獻，馮客就是把握這個機會進行研究的，後來這些資料隨著政治氣氛改變而再度保密。（可見那幾年確是楊春美好的時代，中共黨史研究如是，香港如是）另外，馮客也清楚列出哪類資料可靠，哪類資料需懂得懷疑地閱讀。簡單說，官方公佈資料可信性存疑， 因此他傾向採用地方檔案館的原始資料，而不是像很多研究者那樣，主要依賴已出版的資料（如楊繼繩）。後來，曾跟馮客合作研究的學者周遜，在這些資料選取部份精華，編纂成《中國大饑荒，1958 - 1962》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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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還有關於死亡人數。學術界較保守估計是三千五百萬人，合理估計是四千五百萬人，馮客傾向後者。又聽到一說：網上有人把數千萬人之死算在毛澤東頭上，跟希特拉屠殺六百萬猶太人相提並論， 但此說法有問題，因為希特拉是有明確政治目標要「屠殺」猶太人，但毛澤東卻「無意」大規模屠殺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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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馮曾引述毛澤東的一句話：「不夠吃會餓死人，最好餓死一半，讓另一半人能吃飽。」好像說明了毛對人民的冷酷，而楊則相信毛澤東從未說過這句話。不過在網上找到馮天樂的考證，毛確實說過此話，但背景卻是，他想指出不能同時進行太多項目，要完成計劃，就得削減大批項目。毛的原話是：「大家吃不飽，大家死，不如死一半，給一半人吃飽。」（1959年3月25 日毛澤東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的講話）因此，此話仍沒法證明毛澤東要刻意「餓死」人民，馮客在引述時確實是斷章取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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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上述說法很有意思，不是要為毛澤東說好話，為其脫罪，而是毛澤東式烏托邦狂熱主義， 跟希特拉的種族清洗確是不同。若按馮客在書中的描述，大饑荒時期的大量非正常死亡可以歸因於一系列原因：毛澤東的好大喜功、集體化運動導致的經濟制度崩潰、各及官員欺上瞞下和濫用權力、還有自共產黨自建黨以來積習多年的集體化和軍事化人格，還有人為破壞自然所產生的天災等等。單單問一句「天災還是人禍」或「是毛的錯還是制度的錯」，都不足以說明歷史的複雜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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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本打大佬，繼續馮客三部曲，關於文革。

#馮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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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就是有體操這麼殘酷卻迷人的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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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奧運場上，八個世界頂尖好手，唐嘉鴻第一個上場，他近日狀況絕佳，資格賽成績排名第二，被視為奪金熱門人選。

當他從槓上掉下的那一刻，無數台灣人的血液都凝結了。

畢竟在奧運這種頂尖對決，只要掉槓，通常就與獎牌無緣了。

但一流運動員沒有時間喪氣。他長年的最大支持，翁士航教練平靜地走過去扶他回單槓上，像在告訴他「沒事的」。

他跳回單槓，就在那從單槓蕩起的幾毫秒間，身高175cm的他，竟能在空氣與粉塵之中直立旋轉，這正是使他名聞全球的「貓跳」。

於是我們見到了如此美的動作、如此反地心引力的跳耀，唐嘉鴻自在地飛舞在粉塵之間，相信所有觀眾，心裡都想：太可惜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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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盪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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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紀錄片改變一個人的一生，這件事真的發生在唐嘉鴻身上。

1996年生於台北的唐嘉鴻，幼稚園時被診斷有輕微過動症，醫師建議他多做能大量消耗體能的運動，父母為他選擇了體操，平時就帶他到中山北路體操館練習。

小二那一年，唐嘉鴻參加一場跨校比賽，他深深驚豔於宜蘭公正國小選手的技巧，看著公正小選手們台上精彩表現，台下擊掌彼此鼓勵，這些畫面深深印在他腦海中。回家後，他看了紀錄片《翻滾吧！男孩》，更下定決心，要去公正學習。

於是父母帶著他，拜訪公正的國小的林育信教練，先從週末到公正練習開始，兩個月後，唐嘉鴻便從靜心國小決定轉學到公正。父母為了他煞費苦心，唐爸爸留在台北工作，唐媽媽則在羅東買了小公寓以便就近照顧。

2012年，15歲的他在全國競技體操錦標賽，一舉奪下七面金牌，包辦了所有個人項目。

風光的背後是日夜的奮鬥。唐嘉鴻的訓練一週六天，每日至少五小時，練體操容易受傷，他幾乎每個星期都要去診所報到，翻開他的比賽史，幾乎等於一卷醫療史，從國小五年級右手肘受傷，到高一剝離性骨折，再到成年後阿基里斯斷裂⋯⋯為了體操，他都撐了下來。

上大學後，唐嘉鴻師從翁士航，科學在此階段扮演了重要角色，翁士航將他的體操動作數據化仔細分析，如腰部、雙腳轉動的角度等，以此評估該如何修正，才能表現更臻完美。

而他確實越盪越高，2018年，唐嘉鴻成為台灣第一位拿下亞運體操獎牌的選手。

2021年，他在東京奧運上拿下個人全能賽第七名，寫下台灣此項目最佳成績。

2023年，他在巴黎體操世界盃拿下金牌，緊接著的2024年，他一連在開羅、科特布斯、杜哈體操世界盃均拿下冠軍，五環殿堂，似乎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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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迴路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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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唐嘉鴻回合結束後，接下來的賽程，則出乎所有人意料。

決賽八位頂尖好手，居然有六名掉槓或落地失誤。每個選手失誤後，雖難掩臉上失落，甚至沮喪用雙手掩面，但都重新站起，將動作完成。

其中克羅埃西亞的選手，掉槓後疑似手腕受傷，重回槓上後又二度掉下，但他仍勉力第三度回到槓上完成整套動作，順利落地後響起滿場掌聲，即使他注定與獎牌無緣，毅力仍讓全場肅然起敬。

而被視為唐嘉鴻主要對手的中國選手張博恆，在槓上雖完成整套動作，但就在最後一刻，落地不穩，向前撲地。

最終，唐嘉鴻憑著難度分數高的優勢，成功奪下銅牌。

當分數宣布的那一剎那，唐嘉鴻紅了眼眶，臉上百感交集，或許是驚喜、或許是感動，又或許是一點遺憾。

寒窗苦練無人問，一盪成名天下知。為了握住奧運台上這條單槓，他已努力了二十年，承受最嚴酷的體能訓練，度過最晦暗的心靈時刻，撐過痛心裂肺的跟腱斷裂折磨，就為了這短短數十秒。

這是多麼人性，又多麼令人激動的一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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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唐嘉鴻的教練翁士航，坦言當看見唐嘉鴻掉槓，他也差點落淚，但他認為，嘉鴻在掉槓後仍能奪牌，正是實力的展現，在他心中，嘉鴻已經是金牌。而他和唐嘉鴻都還沒想放棄，打算過一兩週就重啟練習，再次向目標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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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不代表任何媒體立場，亦非專訪報導，僅為個人心得觀察書寫，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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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務必註明出處！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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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翻滾吧！小朋友 掌聲響起（中國時報）

全國體操賽 過動兒唐嘉鴻摘7金（自由時報）

專訪》體操鬥士 唐嘉鴻（國立師範大學）

奧運體操／心中唐嘉鴻已是金牌 翁士航：運氣也是實力（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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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運體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