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到了伍寶笙 by 樸月
樸月(編著) 鹿橋歌未央,台灣:商務印書館,2006 pp.316-33該書還有其他第一手資料
我對於未央歌 的女主角等在約38年之後早已沒印象
這回對"倒是翻譯的一本達爾文的書"特別有興趣
查一下
達爾文,《植物的運動》(全集第12 卷),婁昌後、周邦立、祝宗嶺譯,北京:科學出版社,. 1995。又 (.......達爾文《肉食植物》一書,尚未付印。此書乃科學出版社請其譯者。 ..... 後由北京農業大學祝宗嶺教授作了校訂,於1987年9月由科學出版社出版。 ...)
其實 農業大學可能出版過達爾文全集
祝宗嶺女士的先生叫婁成後
轉錄自中國時報人間副刊
2000.04.30~2000.05.04
原始網站:
http://hsc.usf.edu/~yyao/digest/daily/043000.htm
人間副刊2000.04.30我見到了伍寶笙
⊙樸月
「伍寶笙」,是一個我從少年時代就熟悉的名字;那時,《未央歌》正風靡著大學裡愛好文學的莘莘學子。對女生而言,能被稱許為像「伍寶笙」,是讚美的極致!
那活在鹿橋的書裡,活在昆明山光水色中,活在「西南聯大」簡陋的校舍裡,有著明麗過人的容顏、溫厚誠懇的人品、自然淡雅的風度。為人處世,待人接物,融和 了理性與感性、智慧與仁愛,又一片的純摯真誠。不像藺燕梅那樣鑽石般的炫人眼目,卻如美玉般曖曖內含光的「伍寶笙」,成為親切友愛、溫柔敦厚、風清月朗等 人間美質的具體象徵。
當時,由於時空的阻隔,作者鹿橋先生又蓄意放《未央歌》在人海中歷練、沈浮,從不露面。因此,對讀者而言,就連作者「鹿橋」本身也是謎樣的人物,更增添了人們對《未央歌》書中人物的好奇。
直到「商務版」在臺灣問世,鹿橋先生親自撰寫了長文向讀者致意,書中的人物才漸漸的明朗落實了。有的人物,是有真實人物為原型的,有的則出於杜撰。而他第 一個明確指名道姓的主角就是「祝宗嶺」-伍寶笙的原型。這一人物顯然為當時西南聯大同學們所共知,而且,「呼之欲出」。鹿橋文中提到,他讀過《未央歌》的 聯大同學,一見到他,來不及寒暄的就嚷:
「你那個伍寶笙一看就是祝宗嶺!」
他也自承:
「伍寶笙當然是照了宗嶺寫的!」
這一切,在我少年時代,也不過如一般讀者,是附麗於《未央歌》浮光掠影的印象。無法探究,也無從探究。
人世的因緣,真不是自己所能預料的。二十年前,由於先義父李抱忱先生的關係,一向「遠在天邊」的《未央歌》作者鹿橋先生,在一夕之間成為我必得稱之為「姑 父」的親長:他的夫人薛慕蓮女士,是先義父的表妹。甚且,他們是在李家邂逅相遇,終成眷屬的!我奉先義父之命,稱他們二位為姑姑、姑父。而且,「一個字也 不許多!」因為,我原先淘氣,聲稱要喊慕蓮姑姑為「乾表姑姑」!
更由於冥冥之間的緣會,這本來也只是稱謂親切的「姑姑」、「姑父」,在不通音問,彼此睽隔達十七年之後,重續前因。就此情誼固結,如今彼此之間,真親如家人了。而且,由於我與姑父「同行」,更有幾分「忘年知己」的投契。
由於這份親近,我對《未央歌》的人物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小童」根本就是鹿橋姑父自己的化身;大宴是已故的經濟部長李達海先生;藺燕梅容貌、衣著是幾個 人的組合體,卻是個虛構人物。書中的情調、精神、友情是他想要表現的重點。故事情節,則是為了表現「人」的成長歷程而設計的,大多出於杜撰。
至於常被別人投以好奇眼光,總想對號入座,臆測她是書中哪一位的慕蓮姑姑,則笑著說:
「我總想對他們搖手,告訴他們:我不是藺燕梅,也不是伍寶笙!」
這一點我是知道的;他們相識在《未央歌》完成之後。但我確然相信,也得到姑父欣然認可的是:
「在姑父心目中,您恐怕是藺燕梅加伍寶笙!」
這位彷彿為他量身打造的「如花美眷」,成為鹿橋姑父今生最大的幸福與滿足。由姑父的談話中,我知道他今生最崇慕的女性有三位,這三位女性,在他心上、眼 中,都是風華絕代,無可比擬的。而且,在感情境界上,也都到了理想完美的極致。代表親情的是他的二姊吳詠香;代表愛情的,是妻子薛慕蓮;代表友情的,則是 「伍寶笙」--祝宗嶺。詠香姑姑早已去世。慕蓮姑姑是與他白頭偕老的「神仙眷屬」,相依相守,須臾不離。只有祝宗嶺,那麼多年來,不但山遙水遠,還加上那 麼多難以跨越的有形、無形阻隔,更讓他念念難忘。
姑父說,他們後來又見過;大陸改革開放後,「伍寶笙」的兒子到了美國。當她到美國探望兒子的時候,姑父曾將她接到聖鹿邑家中敘舊。
「那風度,還是當年的伍寶笙!在現代人物中是找不到的了!」
在姑父的讚歎中,我知道,在他心目中,伍寶笙的美好,是永恆的!但,那離我很遠;遠得搆不著。
人世的緣分怎麼說呢?千禧年剛過,我的《清宮豔》系列小說《玉玲瓏》、《金輪劫》、《胭脂雪》由大陸的湖南岳麓書社出了簡體字版。隨即,北京「中國作協」 的朋友,熱誠的為我安排了一場座談會。讓我藉此與北京的學者、作家們見面聯誼。事情發生得太快;元月三日,我才知道新書出版。六日在一通電話中,已把座談 會的時間、地點決定了。第二天趕忙著通知出版社寄書,照相、辦台胞證……,幾乎在我自己都還沒回過神來時,人已經到了北京。
在確定了北京之行後,我立即打電話告訴姑姑、姑父這件事。姑父聽說我要到北京開新書發表的座談會,興奮異常。他認為,這對我來說,是太好的機緣;寫了那麼多發生在北京故宮中故事的人,怎麼能不去見識一下真正的北京?
而我,卻想到他曾提過的事:「伍寶笙」在北京!於是,我說:
「姑父,您的『伍寶笙』不是在北京嗎?如果您給我她的電話,我到北京的時候,可以打個電話問候她!」
「我沒有她的電話,給你個地址吧!」
當時,我並不知道,姑父心裡對「小孩兒家」基於好奇的「問候」,並不太以為然。只是他素來知道我率性任真,不忍掃我的興,才帶著點勉強的把地址傳真給我。 我立刻請大陸音樂界的朋友康普姊去打聽電話號碼。康普姊原是資深的音樂廣播節目主持人,退休後,常住美國。曾為了大陸音樂界有意填補中國近代音樂史的「斷 層」,找先義父李抱忱先生的資料時,透過姑父介紹找到我,解決了這個問題。因此,她不但認識姑父,也讀過《未央歌》。所以對這件事也格外的熱心,不久就有 了回音。康普姊告訴我:
「我已經跟祝教授通過電話了。我告訴她:『有一位劉小姐,是鹿橋--吳訥孫教授的侄女,過幾天要從台灣到北京來。吳教授請她代為問候,所以,她託我打聽您的電話,向您致意。』」
對康普姐這一番話,我認為是陌生人冒昧聯絡,得體合宜的說辭。姑父卻提出了抗議:
「明儀(他通常是喊我本名的)!是你吵著要去問候她的,我可沒說要請你問候!我與她的友情,已到達人世情緣理想的完美境界,用不著請人問候!」
聽他認真爭辯的話,我又好氣、又好笑;當即就說:
「姑父!您既然這麼說,我不管是跟她通電話,或是見到她,總會幫您把您的問候收回來!」
她住海淀區,與頤和園鄰近,於是我安排在遊賞頤和園之後去探訪她。
由北京的朋友陪著,按址找到一座不同於四周連棟公寓式宿舍的二樓花園住宅,只見門前貼著一張紙條,大意是說:不必敲門了,來客就請直接進門吧!後來我才知 道,「伍寶笙」在七○年代下放陝北時,為卡車上落下的汽油桶壓傷了腳,不良於行。而她的夫婿,著名的生物學者婁成後教授,如今已九十高齡,還在帶研究生, 常在二樓給研究生上課,無人應門。因為二老都是甚受敬重的學者,也不會有人無故打擾,所以就「門雖設而常開」,請客人排闥直入了。
走進一樓客廳,只見一位穿著黑色毛衣,灰色外套,頭髮花白的老太太,坐在明窗下的書桌前。聽到有人進來,正朝這邊望著,臉上還帶著笑意。
「您是祝姑姑?我姓劉,從台灣來。吳訥孫先生是我姑父。」
我趨前自我介紹。她親切地笑著,招呼我先脫下厚重的皮大衣。又指著茶几:
「康普告訴我,你今天下午會來。我剛才熱了『露露』,先喝點,暖和一下吧。」
才踩著雪,從零下的氣溫中來,喝了她細心準備溫熱的「露露」,只覺身心俱暖。
走到她的跟前,我取出事先預備了帶給她的禮物和「信物」,禮物有一條臺北故宮製作的「丹楓呦鹿」絲巾,是送她的。一條領帶,是送婁教授的。還有一本我的小 書:詩詞名句欣賞的《漫漫古典情》。信物則有三張照片;姑父前年來台時照的。一張是他單人的,一張他跟姑姑的合照,還有一張是加上我的,以「驗明正身」。 另有兩張影印文件,是姑父寫了送我的杜詩,和他的一封信。信的內容很可愛,而且與「伍寶笙」有關。那天正好是七夕,姑父一時興起,就杜撰了一個故事。說織 女如何從鵲橋上落下來,落到昆明,《未央歌》的三十一頁上;正是伍寶笙出場的那一頁。
由這些人生引子,彼此之間很快的親近起來。我問:
「祝姑姑,您記得當年姑父是什麼樣子嗎?」
「其實記得不很清楚。只記得他是個很規矩、很有教養的男孩子。」
我想所謂的「規矩」,應該是「正派」的意思,因為姑父可不是那種行規步矩的夫子先生。我笑著說:
「這是其來有自的;他出身在一個書香門第的仕宦世家。他的父親就作得非常好的舊詩;他送過我一幅一丈多長的手卷,寫的就是他父親的詩。後來因為老爺子的外文好,又被徵召到外交界工作。所以,可以說,中國的禮教,外國的禮節,在他身上都是自然融合的。」
「難怪!我們一起從長沙經過廣州到昆明。那時候,大家都離家在外,我年紀大些,又愛管閒事,跟那些學弟學妹們都挺好的。但,我真不記得對他有什麼特別的照 顧,像他寫的那樣。他跟我說,我教他讀過英文詩,我也不記得了。努力回想,彷彿有那麼點影子。說起來,都六十年了!」
她笑著,笑得很真誠、 很坦率。似乎對姑父的「過譽」有點「愧不敢當」。她的說法,和姑父的說法顯然有著相當的落差;姑父彷彿覺得與她的友情非常深厚,且「受恩深重」,因此念念 不忘。她卻覺得只是同學之間的一般情誼,並沒有什麼特別。我想起姑姑曾跟我談及她與祝姑姑見面的情形,當時姑姑說過一段話:
「我感覺她好像很努力的想告訴我,她和姑父之間『沒什麼』;我也沒有認為他們之間『有什麼』呀!」
姑姑當時笑著,恬適的眸光中,是一派沒有心機的坦然。姑姑為人極溫厚寬容,她的器量和對姑父的信任,我是知之甚深的。當時我的想法是:大概祝姑姑不了解姑姑的為人與心性,怕姑姑多心,所以有這一番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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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副刊2000.05.01我見到了伍寶笙
⊙樸月
也許祝姑姑真的認為她與姑父之間交誼並不特殊;甚至認為姑父書中所寫的小童與伍寶笙的深厚情誼,相較於真實的姑父和她,都屬於「文學的誇張」。她的坦誠率真,使她不能不有所「澄清」。
但聽了祝姑姑對我說的這一番話,卻有了另一種看法;也許祝姑姑並不是為了怕姑姑多心而「撇清」,是她真的認為她與姑父之間交誼並不特殊;甚至認為姑父書中 所寫的小童與伍寶笙的深厚情誼,相較於真實的姑父和她,都屬於「文學的誇張」。她的坦誠率真,使她不能不有所「澄清」。
何以致此?這倒真是 個有趣的問題。但我很快的領悟了她與姑父二者間認知落差的原因何在:她本身是個熱誠;她自己的說法是「愛管閒事」的人。對這些學弟、學妹,很自然的如大姊 姊一般的關懷照顧,卻出於自然天性,渾不自覺。加上長久歲月、關山的阻隔,使她不再記得她也許曾付出,卻因未曾縈心,已然遺忘了的往事。而姑父卻是身受其 惠的人,深銘於心,感念不忘。這就像一個好老師之愛護學生,本是一視同仁且出於自然的。而學生則可能感受深切:老師對我真好!感念終身。老師未必能記得每 個畢了業的學生。而有心的學生,卻因為一心認定了他心目中的「恩師」,歷經數十年再見,還能「如數家珍」的回憶與老師相處的點點滴滴。
由此,倒見出姑父和祝姑姑的心性與人品了;兩位各有立場,也都做到了「施人慎勿念,受施慎勿忘」的古訓。
我們隨興的談著,談姑父與姑姑的近況,談我與姑父、姑姑結緣、續緣的經過,談姑父那迄今不改小孩脾氣的一些趣事,也談她的家庭與生活。四點多,我不能不告辭了;晚上有飯局,而「老北京」警告我,必得早點回程,否則就會塞在半路上,趕不及了。
我帶著照相機,為她照了幾張照片,又與她合照了幾張。答應洗出來,一定寄給她。並留下了我的名片,上面有我在臺灣的電話和地址。
她支撐著站起來,堅持要送我到門口。我攔不住,感動得擁著她,問:
「我可不可以親親您?」
她高興的接受了。帶著依依之情問我:
「你幾時會再到北京來?我希望能再見到你!」
我不能確定我何時能再到北京。但,保證如果來了,一定會來看她。她真扶著助行器,把我送到門口,依依揮別。
隔天上午,我在旅館中接到一通電話。清脆帶笑的女聲,開口就問:
「劉小姐,你猜猜我是誰?」
我反應得很快;在北京,文藝界的朋友喊我「樸月」,音樂界的朋友喊我「明儀」,沒有人喊我「劉小姐」……。
「您是祝姑姑!」
「對!」
答案有了,我卻有些疑惑:我沒有留旅館的電話給她!她自動的答覆了我的疑問:
「這個電話號碼,是我打電話向康普問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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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副刊2000.05.02■我見到了伍寶笙
⊙樸月
「我打這個電話,還想告訴你……我已經這麼老了,真沒有想到,會有一個從那麼遠的地方來的女孩,走進了我的生活裡,帶給我這麼大的快樂!……」
她頓了一下,說:
「我看了幾篇《漫漫古典情》。你那些對詩詞體悟和詮釋的小品裡,有好些意思,都是我心裡想過,卻沒法用文字表達出來的。所以看了心裡真高興,就想跟你說。」
「我也高興;高興您喜歡。」
「我打這個電話,還想告訴你……我已經這麼老了,真沒有想到,會有一個從那麼遠的地方來的女孩,走進了我的生活裡,帶給我這麼大的快樂!那天見到你的人,是那麼親切坦誠,又看了你寫的那些精緻小品,就想告訴你:我真喜歡你!」
我聽了感動、喜悅,而又詫異;詫異她說得那麼直接,那麼真誠、又那麼自然。
「那您就別喊我『劉小姐』了。姑父、姑姑都喊我『明儀』,您就把我當侄女,也喊我明儀吧?」
「我心裡是把你當侄女的。那我就喊你明儀了。」
在她歡愉的笑聲中,我卻感覺著一些些的感傷;或許,她的生活,也是相當寂寞的吧?年齡和輪椅,限制了她的活動範圍。她的三個兒子,應該都很優秀。卻也因 此,都出了國,不在身邊。已退休的她,雖然有老伴相扶相持,清寂,卻是無可避免的現實狀況。為了沖淡這份感傷,我開玩笑的說:
「姑父總說,他的女朋友們,見到了姑姑,就愛姑姑超過愛他!我能不能告訴他,在我們三個人裡頭,現在他已經落到第三名了?」
她在那一端笑了:
「你就這麼告訴他!他真是第三名!」
可憐的鹿橋姑父!我又告訴她:
「在見過您之後,我已經打電話告訴姑父、姑姑了。還說跟您照了照片,等洗出來,可以寄給他;我也會寄給您。姑父知道我見到了您,高興得不得了。直說:『現 在再看不到這樣風度的人了吧?』還要我寫一篇文章,附加照片呢。我告訴他,我題目都想好了,就叫:『我見到了伍寶笙』!」
她笑了,委婉地說:
「我覺得,文章可以寫,照片嘛……我現在這麼老了,完全是個老太太了,恐怕會破壞《未央歌》讀者對『伍寶笙』的美好想像,還是不要吧。」
「我先把照片寄給您看,再由您決定;我一定會尊重您的意思的。」
「那天,你走了之後,我就想,要找兩張我在『伍寶笙』時代的照片出來,複製了送給你。讓你看看當年的『伍寶笙』是什麼樣子。」
呵!這真是「固所願也,不敢請耳」的意外之喜!我連聲道謝:
「太高興了!也太謝謝您了!您可不要忘了喲!」
「我不會忘的。你送給我的書,是你自己寫的。我沒有寫過文學創作的作品;我是學科學的人,寫的東西,都是本行專業的。倒是翻譯的一本達爾文的書,可以送你留個紀念。我已經請人去找了。若找到一本,就送你。若有兩本,再送你姑父、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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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副刊2000.05.03■我見到了伍寶笙
⊙樸月
就著話題,我把姑父「不必問候」的那段話講了一遍。還笑著跟她說:
「那個老小孩!我聽了又好氣、又好笑,答應他,會幫他把問候收回來呢!」
「其實,他說的也沒錯;我們是相交六十年的老同學了,也不需要刻意的問候。這麼著吧,你回去,就幫我問候你姑姑。你姑父嘛,我也不用問候他了!」
她風趣的話,讓我們在電話中又是一陣朗笑,莫逆於心。
我又把這件事打電話告訴了姑父、姑姑。我不知道,姑父對我竟那麼「輕易」的就把他一心欽慕的學姐「騙」來當「忘年交」,是否心中存疑;他直到聽說祝姑姑答應找「伍寶笙時代」的照片送我,才大為詫異:
「這可真不容易!大陸一般人在經過文革之後,還保存著照片的,恐怕都很少了。就有,也絕不會隨便送人。她肯送你,可知她是真心的喜歡你!」
我在北京停留的時間很短,前後只有八天,最後的幾天,我和祝姑姑天天都通電話,彼此都珍惜著這難得的緣會,和難得方便通話的時光。對姑父的《未央歌》,她有著關切。希望能在大陸出版。對書中所描述「伍寶笙」的性情,她認為與她相當貼近。
「但故事可是他編的。」
「我知道;要照他寫的,您不就嫁了『余孟勤』了嗎?」
婁教授所學的是生物,與她同行。年齡也比她大得多,當然不是「余孟勤」。
她笑著說:
「我和『余孟勤』同學是真的,可沒見過。他如今還在北大呢!還有,我從來也沒到過男生宿舍。小說嘛,情節總是虛構的,可不能對號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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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副刊2000.05.04■我見到了伍寶笙
⊙樸月
回到台北,迫不及待的和幾位好朋友分享這段「奇緣」,一位也跟姑父、姑姑相熟的朋友鄧潔華問我:
「你覺得,她比你姑姑如何?」
我想起祝姑姑明朗熱誠的笑容,與直抒的話語:「我真喜歡你!」覺得她就像清秋了無雲翳長空中,溫暖和煦的太陽。那光與熱,是讓人直接就能感受到的。
而我相信、也知道同樣「喜歡我」的姑姑,則是不會直接說出「我真喜歡你」這樣的話的。姑姑不是讓人覺得「熱和」的人,她的愛、關心,流露在溫靜的微笑、關 切的眼神、和婉卻無多的話語中。當她陪在姑父身邊時,也總只見她帶著了解、乃至縱容的微笑,用欣愛的眸光,默然凝視著神采飛揚、談笑風生的姑父。而那無聲 的醞藉與溫柔,卻凝成一種無以言詮的絕美,使我忍不住率直的對姑父說:
「您可真配不上人家姑姑;您看!話都給您一個人說完了,姑姑卻是『不著一字,盡得風流』!」
溫柔、含蓄、內歛的姑姑,就像月亮,在靜夜裡默默地散播著清輝。
而我,何其有幸!同時擁有了兩個姑姑,和她們真摰近於親情的關愛!
在口頭上,我對「伍寶笙」的稱呼是「祝姑姑」。在題贈書,和給她寫信時,卻忍不住寫著「寶笙姑姑」。
對很多人而言,恐怕甚至不確定「伍寶笙」是不是真有其人?不確定她是否還存在於現世?更不確定經歷了六十年的歲月風霜,她澄澈清瀅的本質,是否依然如昔?但,就我-從書裡認識「伍寶笙」三十多年之後,有幸見到她本人,並有幸與她成為「忘年交」的晚輩,要這麼說:
「如果你能超越那花白的頭髮,和畫上了六十年歲月滄桑的面容,用心靈去透視探索,『伍寶笙』風華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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