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10日 星期日

Dostoyevsky《卡拉馬助夫兄弟們》 “White Nights”. (1848櫻桃園出版社有譯本). 孟東籬﹙孟祥森﹚1937--2009:《那花兀自開著──孟祥森紀念集》老孟一述/蘇南洲

#燦爛的星辰
【11月11日】李筱峯

#壽星之一

「愛上帝創造的萬物,…愛所有的動物,不要引起牠們的不安,不要虐待牠們,不要剝奪他們的喜悅。」

「我並非不接受上帝的存在,只是我謝絕了他的拯救。」
   –杜斯妥也夫斯基(Dostoyevsky)
 
今天是俄國小說家杜斯妥也夫斯基的冥誕,他於1821年出生於莫斯科。

15歲時,母親過世,他離家進入尼古拉耶夫軍事工程學院就讀。畢業後擔任工程師,靠翻譯書賺取額外的收入。

杜斯妥也夫斯基在20歲左右開始寫作,25歲發表第一本小說《窮人》,被譽為俄國第一部社會小說,他開始進入聖彼得堡的文學圈中。

但是1849年他因為參與文學團體討論一本批評沙皇的禁書而被捕,判處死判!所幸在行刑的前一刻被減刑。他在西伯利亞監獄中過了四年,之後再服六年的流亡義務兵役。獄中的經歷對他的思想與寫作產生極大的影響。

回到聖彼得堡以後,杜斯妥也夫斯基與其兄共同創辦《當代》雜誌。1861年他發表《被欺凌與被侮辱的》,1862年發表《死屋手記》(後來有學者認為這是第一本存在主義的書),之後,恢復了他在文壇的聲望。

他其後的作品有:《冬天裏的夏天印象》(1863)、《地下室手記》(1864)、《罪與罰》(1866年)、《白癡》(1869)、《羣魔》(1872)、《卡拉馬助夫兄弟們》(1880)。

杜斯妥也夫斯基常常描繪那些生活在社會底層卻都有著異於常人想法的角色,掌握19世紀暗潮洶湧的俄國社會中的小人物的心理。其中《卡拉馬助夫兄弟們》是他在大部分創作生涯中長期辛苦經營的力作,貫穿整個小說的,始終是對上帝信仰的追求。這部小說以一樁弒父案爲情節,受害人的幾個兒子在某種程度上有串謀之嫌展開,表現一個信仰、猜忌、理智與自由意志之間的道德角力。小說中有他的遭遇與經歷的投射,例如他年僅3歲的兒子阿遼沙因家族遺傳的癲癇病而夭折,悲傷的杜斯妥也夫斯基,將阿遼沙名字寫入小說,成為貫穿始末的英雄,並賦予他所敬仰與追尋的美德;杜斯妥也夫斯基在西伯利亞流放時的遭遇與人物,例如遇到一個被誤控謀財弒父放逐至此的年輕人,成為他小說中的材料…。

《卡拉馬助夫兄弟們》的創作,使杜斯妥也夫斯基寫作達到最顛峰。可惜他在《卡拉馬助夫兄弟們》完成後僅四個月就在聖彼得堡過世,時間是1881年2月9日,享年60歲。



“𝗜 𝗹𝗶𝗸𝗲 𝗿𝗲𝘃𝗶𝘀𝗶𝘁𝗶𝗻𝗴, 𝗮𝘁 𝗰𝗲𝗿𝘁𝗮𝗶𝗻 𝘁𝗶𝗺𝗲𝘀, 𝘀𝗽𝗼𝘁𝘀 𝘄𝗵𝗲𝗿𝗲 𝗜 𝘄𝗮𝘀 𝗼𝗻𝗰𝗲 𝗵𝗮𝗽𝗽𝘆; 𝗜 𝗹𝗶𝗸𝗲 𝘁𝗼 𝘀𝗵𝗮𝗽𝗲 𝘁𝗵𝗲 𝗽𝗿𝗲𝘀𝗲𝗻𝘁 𝗶𝗻 𝘁𝗵𝗲 𝗶𝗺𝗮𝗴𝗲 𝗼𝗳 𝘁𝗵𝗲 𝗶𝗿𝗿𝗲𝘁𝗿𝗶𝗲𝘃𝗮𝗯𝗹𝗲 𝗽𝗮𝘀𝘁.”
― Fyodor Dostoevsky, “White Nights” (1848) 櫻桃園出版社有譯本
Fyodor Mikhaylovich Dostoevsky was born in Moscow, Russia, on November 11, 1821, to a retired military surgeon turned doctor father and a mother from a merchant family. He was a novelist, journalist, and short story writer who shaped the tides of twentieth-century fiction with fellow Russian authors.
Influenced by his father, Dostoevsky graduated from the Academy of Military Engineering in St. Petersburg in 1843. He worked in the military after graduating, reaching the position of sub-lieutenant before resigning to pursue writing.
He was regarded as a prophet due to his predictions of how Russian revolutionaries would act in power, and his frenetic composition style was a result of his economic woes. His attention to detail and honest portrayal of the human psyche led to the worldwide renown of his iconic novels, such as the 𝘊𝘳𝘪𝘮𝘦 𝘢𝘯𝘥 𝘗𝘶𝘯𝘪𝘴𝘩𝘮𝘦𝘯𝘵 (1866), 𝘛𝘩𝘦 𝘐𝘥𝘪𝘰𝘵 (1869), 𝘛𝘩𝘦 𝘗𝘰𝘴𝘴𝘦𝘴𝘴𝘦𝘥 (1872), and 𝘛𝘩𝘦 𝘉𝘳𝘰𝘵𝘩𝘦𝘳𝘴 𝘒𝘢𝘳𝘢𝘮𝘢𝘻𝘰𝘷 (1879).
Dostoevsky remains a literary great who bridged psychology and politics through his works, exploring emotions and the pathological states of mind through literature.
📲| For more updates, follow UST Literary Society's official social media accounts:
UST Literary Society on Facebook
@USTLITERARYSOC on X & Instagram
Write-up by: Tammy Macalma
Board by: Andrea Co
Posted with permission from the Organization Adviser
RSO-B-24-25-54
可能是 1 人和文字的圖像
所有心情:
2,158



........

人生一會---記孟東籬精選全集的出版
:羅文嘉
孟 東籬已經過世四年,眾人為他編選的「孟祥森/孟東籬精選全集」,今天終於正式上架。裡頭除了有他最喜愛的五部著作外,還有老孟生前最後的日記,與一部未曾 發表的作品;用這六部書再加一本眾人寫老孟,當作對這位台灣自然派作家的追念,也為孤寂如沙漠的文學世界留下幾盞晨星。

孟東籬生前翻譯的西洋文學、歷史、哲學、心理、宗教的書籍共計八十二本,包括「齊克果日記」、「沈思錄」、「異鄉人」、「如果麥子不死」---等。這些膾炙人心的作品,曾經陪伴無數台灣文青,走過那段苦悶年代。

他的第一本著作「幻日手記」,是水牛出版,沒有想到四十七年後,他的精選全集也意外由水牛出版。朋友納悶為何水牛要出這套書,為此我特別寫了一段緣起:

「這套書的出版,要感謝L和黃怡。

去年夏天午後,台北瑞安街一個小咖啡店,我第一次見到L,不施脂粉、講話輕輕柔柔,同事說:孟東籬把身後財產指名留給她,所謂財產就是老孟的著作版權。她從包包裡拿出一疊書稿,告訴我當年水牛出版的老孟書冊,L說:「如果你能同意授權,我們想幫老孟出一套全集。」

我的記憶卻突然掉進二十年前的台大校園,一段塵封許久的往事。當時我畢業在即,因為幫老蔣銅像戴帽子的活動,校方決意移送懲戒,依照當時校規,「凡意圖侮辱而污辱蔣公銅像者,一律勒令退學。」

消 息傳出後,一天校門口來了兩個人,孟東籬與何文德,兩人就在校門口坐下,抗議台大準備把我退學。我不認識他們兩位,只知道一位是自然作家,一位是老兵返鄉 運動發起人。傍晚,我到校門口,向他們致謝,孟東籬身披抗議布衣,旁邊放著一瓶水,沒有多言語,我深深一鞠躬後離去。那是我們生命中,唯一一次的相會。

之後我畢業了,當兵了,工作了,一晃眼二十年過去,再聽到孟東籬名字,他已經離開人世快三年。我萬萬沒想到,會因為接下水牛,跟他再度交會,只是昔人遠去,我們都不再年輕。

我跟L和黃怡說:就讓水牛來幫老孟出文集吧!除了紀念老孟外,也紀念那一段人生短短一會。」

這個週日下午(三月九日),我們要為老孟辦一場茶會,歡迎老孟的新舊朋友一同與會。
 
孟東籬生前的翻譯書,膾炙人心,陪伴無數台灣文青,走過那段苦悶年代。(圖片摘自孟東籬臉書)
孟東籬是自然作家,也曾積極關注台灣社會議題。(圖片摘自孟東籬臉書)


出走人物 / 老孟一述
◆蘇南洲

六○年代末期正值反越戰風潮高張、存在主義盛行的時代,也是我正逢大學聯考巨大壓力的日子,每天過著考試、K書、K書、考試……有如暗無天日的苦牢族,簡 直活脫一個行屍走肉的機器。只是在沉重的書包裡,總會不甘而偷偷藏著一本杜斯妥也夫斯基的《地下室手記》,每到苦悶至極之時,就偷翻他幾頁,算是苦牢裡的 放風,也是對暗日的最低度抗議。而這本《地下室手記》的譯者,正是後來人稱「老孟」的孟祥森,這是我與老孟的第一次「神會」。

後來,我到台中東海唸書,除了應付本科的課業要求外,更大量閱讀存在主義及相關的書,無論卡謬(如《異鄉人》)、沙特(如《自由之路》)、尼采(如《上帝 之死》)、梭羅(如《湖濱散記》)、赫塞(如《流浪者之歌》)等等的作品,只要書一到手就啃,其中特別喜歡丹麥作家齊克果的作品,如《死病》、《憂懼之概 念》、《恐懼與顫怖》的中譯本,大都是孟祥森翻譯的。除了老孟的存在主義譯作外,他寫的《幻日手記》、《耶穌之繭》當然也在我的書架之列,總的來說,孟祥 森是我最心儀的譯者與作者。

直到大學生活的下半段,我因住校期間組織讀書會又擔任學生刊物社長,受到教官及特定學生等黨特系統的關注,於是搬到與校園一牆之隔的「東海別墅」去住,雖說是所謂「別墅」,其實只是另類的學生社區,可以免於校方情治的無謂干擾而已。

在我畢業那年,東海別墅出現一新的活動景點,就是常常有一個高瘦的中年人「老孟」晃來晃去,也在租的屋子裡賣點書,也和學生有點互動,同時老孟也以輔大哲 學碩士的資格,在東海大學任教。至此,老孟於我,仍是「景點」,因為當時我一心一意只想完成畢業設計,實在無暇他顧,也無相識的機緣。

孰料有一天下午,老孟拉著一推車的左派書刊在東海別墅前排騎樓下擺賣著,遭到愛國愛黨的學生出面干涉,教官也來了,這時我正好路過,只見老孟正和愛國者拉 扯,我基於情義,就將擺在地上的每期《夏潮》雜誌各買一本以示支持(如今這些書刊仍在我的書房裡,捨不得丟),這是我和老孟的第一次「接觸」。

老孟那時當然是偏左的自由主義與存在主義者,後來與老孟在東海別墅的幾度來往,他也借過我幾本禁書,如《鄉土中國》與《鄉土重建》等,可惜因我課業壓力甚重,未及多交,即告畢業離校,猶記得當兵時回東海,曾在老孟家借宿一晚,後來便失去音訊。

直到我退伍後才輾轉得知他在花蓮鹽寮,此時他以「孟東籬」為筆名發表作品,也偶爾和他電話聯繫,對於剛回台北上班的我,花蓮實在很遠。
記得在我新婚不久,有次實在很想去找他,便專程從台北開了一部二手車走蘇花公路,本來一路尚可,誰知一出清水斷崖隧道,便是傾盆大雨,而雨刷竟然就在這時 故障,根本無法辨視前方究竟是天?還是海?簡直嚇壞了,只有一路硬著頭皮、戰戰兢兢地開到鹽寮,真是難忘之旅,那時老孟的濱海茅屋只有簡單的廚房兼浴室和 起居的「媽媽間」。

有一天收到他的來信,說想在茅屋旁加建一間書房和高腳客房,缺錢希望朋友襄助,我徵得妻子同意,依其所期寄了一筆小款過去,聽他說理他這封信的朋友不多,我是其一。

再來我入台大唸研究所,有一次利用春假帶著妻子及襁褓中的女兒驅車環島旅行,最後一站便是到花東海岸公路上的鹽寮訪老孟,那時老孟的大牛、小牛尚幼,十分 靈動,我們在海邊過了幾天無憂的日子,成天撿石子,或與大牛小牛玩耍,或聽老孟彈琴,中餐白米飯配黃豆,晚餐黃豆配白米飯,有一、二餐混食了一些麵條,著 實是素透了,不但素面素心,還素胃素腸,沒幾天就受不了地逃回台北了,這是我到鹽寮訪老孟最後的一次,後來曾再訪,卻已人去屋空了。

後來老孟回花園新城時,經過台大偶爾會來找我,那時半工半讀的我時間較有彈性,也願意響應老孟的環保理念,和他一起騎腳踏車巡台北,他在台大唸農化的老二 小青也曾參加。當時台北河濱綠地尚無腳踏車道,我們以台北新公園為中心構想了六條路線,有新莊、南港中研院、淡水等幾個目標地,招來十幾個朋友一路戴斗笠 鐵馬行,擠在車水馬龍的市容中顯得頗是突兀而有趣,也上了《中國時報》的報導,可憐我們沒想到需要戴口罩,有人騎到半途就被汽機車的廢氣給薰昏了,結果六 條路線走了兩條,也就沒能繼續奮鬥下去。

一九八七年蔣經國過世不久,核四要復建,老孟興趣又來了,找我老遠跑去貢寮反核四,又隨他到台電大樓拉白布條抗議;一九八九年台大學生會事件,校方打壓學 生會會長羅文嘉,當時老孟年紀已五十二歲,他看不過去竟跑到台大校門口搞絕食抗議,我住在附近就去看他,他聽說有政治團體將要過去攪和,擔心壞了他單純的 為校園不受政治干涉的動機,也就很快地收攤上了我的車離開。

老孟頗有梭羅的反政府意識,特別是反國民黨意識,起因我不是很清楚,可能跟一九七二年台大哲學系事件有關係,他可能沒直接被牽連,但他的好友如陳鼓應、郭 松棻都出事了,他也在一九七八年幫陳鼓應競選立委,在台大民主牆寫大字報,這些都是聽老孟說的,我並未親眼見到,但我知道他極不願和官方打交道,也不報 稅,根本只想作個自由自在的化外之人。

他對體制的反抗是很天真的,很直觀的,又很堅持,但也都缺乏策略,不講究方法,充其量只能算是文人造反,聊以自表而已,很難成事,與我所受一環扣一環的建築訓練及思維完全不合,我和他只能做朋友,不能並肩作戰。
有一次他介紹施萊馬赫(Friedrich Schleiermacher,1768-1843)的書給我,譯稿他已完成,想交給我的(雅歌)來出版,我看這本《困惑者的指引》內容不錯,就同意出 版,也想在經濟上對他有所幫補,可是他在「譯註」中又大大把施萊馬赫的有神論批駁了好幾頓,造成我的出版困難,有哪種書被譯者批一大頓還出版得了呢?究竟 是要讀者欣賞這本書還是反對這本書呢?但他不管,堅持要出版就要連他的「譯註」一起出版,這就是老孟的率性,當然最後這本書也就生不出來了。

老孟自小是天主教徒,後來卻很反基督宗教,一九八七年曾被載入我辦的《曠野》雜誌「出走檔案」專欄談他的信仰歷程,那時,他已不認同他自己翻譯的《愛的藝 術》作者E‧佛洛姆的有神論,也不認同齊克果的基督教信仰;不過他到晚年時告訴我:他還是認為這世界是神創造的,因為實在太奇妙了,靠演化是很難演化出這 麼美好的世界的,至於他所謂的造物主是誰?我就沒多問了。

一九九○年,我台大城鄉所畢業,旋即投入二二八平安運動,舉辦「二二八平安禮拜」,組織「二二八關懷聯合會」並擔任執行長,有近十年時間,我一個人同時帶 領三、四個性質不同的團隊,除二二八外還有都市改造及多重出版工作,其他兼著擔任董、監、理事的非營利組織不下十個,忙得像無頭蒼蠅,很自然地便與如閒雲 野鶴般的老孟也就少了聯絡。

其間我也曾試著聯繫,才聽說他搬到平等里,後來有次在師大夜市偶遇,手邊牽著一位沒見過的年輕女性,如此隨性的作派,讓我對把他當成哲學導師的印象有些錯愕,他看到我很高興,反倒不自在的是我。

最後一次見面是我到平等里去看老孟(也是唯一的一次),他帶我走過一條少有人煙的老溪圳,可惜體質過敏的我受不了蚊蟲侵襲,感覺四肢發癢難耐,雖然老孟十分盛情地想留我吃麵,我還是匆匆下山了。
再看到老孟時,是一個初秋的深夜,我突然接到訊息,趕到北投和信醫院時,他已閉目仰睡,床頭放了一本《愛生哲學》,身邊坐了一些他的老友,有些我熟,有些我不熟,不好多談,只有沉靜相送。
固然千山萬水,終須一別,但說走就走,率真如此,惟有老孟。
(本文已收入《那花兀自開著──孟祥森紀念集》,即將由〈水牛出版社〉於二月出版)

孟東籬﹙孟祥森﹚1937--2009

孟東籬本名孟祥森,是台灣最早投入慢活、自然主義與環保運動先驅之一,他更是重要翻譯家,譯作多達百部。  
孟東籬一九三七年生於河北,台大哲學系、輔大哲學所畢業。八○年代他落腳花蓮鹽寮,是創作最豐沛的時期。當時他蓋了一間濱海茅屋,自己種 菜,長年吃素,實行反璞歸真的生活,並寫下《濱海茅屋札記》、《愛生哲學》、《野地百合》等作品,倡導回歸自然、觀照生命的「愛生哲學」。



2009-09-21 19:39
作家孟東籬﹙孟祥森﹚於今日﹙2009/09/21﹚下午5時許病逝。
我這幾天預感

大全前天讀"內心之心"
昨天的文(預計2010出版10月)引它

昨天作此 孟祥森, Theodor Reich, 齊克果


【聯合報╱記者何定照/台北報導】作家孟東籬昨天傍晚因肺腺癌病逝,享年七十二歲。中央大學文學院院長李瑞騰感嘆,孟東籬終身以身體去實踐人與自然的關係,並以寫作表現,是「自然寫作」代表,「在現代工商社會重看他的作品,會有很多啟發!」
孟東籬本名孟祥森,台大哲學系、輔大哲學研究所畢業,著譯文史哲書籍近百本,包括赫曼‧赫塞「流浪者之歌」、梭羅「湖濱散記」等,文集以「濱海茅屋札記」、「愛生哲學」、「素面相見」等最知名,作品曾入選中學國文教材,許多讀者都是因此認識孟東籬。
孟東籬筆名取自陶淵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他為國人所知最著名事蹟,是曾在「湖濱散記」啟發下,赴花蓮鹽寮自搭茅屋居住數十年,卻未料鹽寮因此一度成為「觀光勝地」。十二年前,他搬到陽明山居住,外界以為他過得舒適,其實只是間粗樸農舍。
文壇人士指出,孟東籬毫無物質功名慾望,唯一放不下的是情。
他的好友愛亞透露,孟東籬去年罹癌,知己曹又方今年三月間過世,對他打擊極大,文壇朋友擔心孟東籬沒有體力,未找他寫紀念文章,但孟東籬堅持要寫。
孟東籬在文中描述,他曾與曹又方同泡溫泉,覺得她的身體「美得簡直像米羅的維納斯」,甚至坦承由於曾與曹屢次單獨同睡大床,對她「不能說完全沒有過非份之想」,只是曹又方堅守「要有愛,才有性」。
今年五月,聯合文學出版孟東籬特輯,刊出孟東籬卅多年前的情書,收件人正是與他同住濱海茅屋的「蘋蘋」(存存)。當年兩人初識,孟東籬已婚,蘋蘋讀高三, 戀情自然遭家人反對。三年多後兩人私奔到海邊落腳,育有兩子,但孟東籬仍另交「很多女朋友」,終告分手。提及此,孟東籬還失聲痛哭。
愛亞說,孟東籬到老都高瘦俊帥,乾乾淨淨過日子,身邊女性朋友都非常喜歡他,說「他是無害的動物」;得知孟東籬罹癌後,她因為太難過,一直沒勇氣見他,直到四月送曹又方到法鼓山植存時,才碰上面,「我們緊緊相擁,誰都沒說話,因為一說話,兩人都會哭。」

【孟東籬特輯】聯合文學2009年5月號
著讀著就臉紅心跳起來,那細膩的描寫,及不經意間閃現的詩意,讓人讚嘆再三。
我們隨即去電,約定訪問。
東籬在山林間,居處、思索還有寫作。
兩次見面相距不久,但孟東籬憔悴許多。
因摯友曹又方的離世。
訪談的過程,細雨飄落、山嵐迷濛,生、死、愛、欲,都在他凝然的眼神中。不知不覺,太陽漸漸地穿破陰霾,抓一把天地的靈氣,抹向那有情的人間。
──聯合文學編輯部




紛 紛細雨中,我們坐上小巴士,一行人沿著山路蜿蜒一路「晃」到陽明山半山腰,下了車,清淨的空氣瞬間沁入心脾,校門口,站著一名清麗女子,她是孟東籬的友 人,跟著她沿著潮濕的坡道往前走,正好碰上一群兒童正在玩耍、嬉鬧,女子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老孟很喜歡這裡,這裡有很多可愛的小朋友。」
我心裡一緊,直覺孟東籬老了,唯有小孩子的天真能撫慰他的心吧!

走著、走著,走到一處極隱密的角
山居林間訪東籬
◎劉子鳳/採訪

三月十八日,編輯部行事曆,寫著「孟東籬來訪」。
那是個重要的日子,曹又方帶著孟東籬及友人,拜訪《聯合文學》。
當場,孟東籬將瓦楞紙夾裝、麻繩繫上的文稿,交付編輯部。我們解開麻繩,展讀孟東籬寫在草紙上的手稿,那是三十多年前,在花蓮海濱遙寄的情書,不久前向當時的情人存存借來,一字一字摘錄謄抄,集結為〈情書一束〉。
紙頁雖薄軟,飽蓄澎湃的情感,讀
落,是條崎嶇不平的小石階,佈滿青苔和濕濘雨漬,女子纖手一指,指著石階下一間矮小的房子,說:「老孟的屋頂破了,好不容易才在屋頂加裝一層鐵皮防雨。」

我不禁又想,這樣高低起伏的山區,大夥走起來都擔心滑倒,這裡,真的適合安居嗎?


乍見老孟山居小屋

忽然之間,一隻壯碩的大黑狗衝了過來,齜牙咧嘴、狂吠猛叫,惹得大夥驚聲尖叫,四處逃竄,女子忙不迭向狗兒用力揮一揮手,轉頭向我們解釋:「別怕,那是鄰居養的狗,天天來陪老孟散步,但牠一見陌生人就叫!」

我的心裡又「唉」了一下。
老實說,我開始有點害怕,待會兒該不會看到一位脾氣孤怪的老作家吧?
就在拉開紗門的一瞬間,所有的疑惑全都消失了!

迎面一張深色古樸方型木桌,桌後站著一位高瘦又挺拔的男子,不消說,他,就是孟東籬,笑盈盈的長臉、俊秀的五官,一襲純棉的橘色長外套和白棉褲,舉手投足十分優雅,除了一頭白髮,孟東籬本人的乾淨體面,真的一點也不顯「老」。

我 們吵著要馬上參觀他的居所,聽說,在花蓮濱海居住了二十年的那棟老茅屋,一共只花了五、六萬元,是孟東籬自己搭了幾根柱子,用粗細不等的竹子和茅草、油毛 氈、二手材料做成的門、窗、牆和屋頂(《濱海茅屋札記》,第17頁),一共只有十七坪大小;而現在的山居農舍,是孟東籬十二年前搬離花蓮後租的,看來也不 大。

沒想到,山居林間的孟東籬,住的仍是個古樸又不失典雅的小房子!
一進門處,小客廳兼灶房,左側的洗碗槽四周擺放著簡單的鍋、碗、茶具、電冰箱,約莫只有四坪大。

往裡走兩步,一座老舊的鋼琴赫然映入眼簾,另一頭牆壁上高高掛著一支大提琴,地板上則擺了一座小音響和兩座骨董級喇叭,右側則置放了一張和客廳類似的厚重木桌,一看,就知道是文人雅室。

再 往前走兩步,直搗孟東籬的臥房,大夥嘖嘖稱奇,因為孟東籬的床鋪、衣櫃、大小的置物櫥幾乎清一色都是「木」、「竹」、「籐」製品,看得出來年代久遠,架子 上,簡單吊掛的幾件純棉的淺色衣裳,大夥左摸右瞧,吱吱喳喳,不約而同看上工作室角落的大塊老樹根追問:「這,可以當椅子坐嗎?」

孟東籬 大笑,他的友人趕緊從樹根中間拿起一只用陶質花盆改成的炭爐,晃了晃說:「這,本來是『老孟』不惜『巨資』從天母買來的大樹根,只想擺著好看而己,沒想到 這幾年被蟲蛀了一個大洞,『老孟』覺得把它扔了可惜,乾脆在中間挖個洞,挖到可以放進這只花盆,你們看,這樣是不是挺好看、又自然,還多了一點實用性?」

這時,我忍不住開口問:「曹又方說過,她累的時候,最喜歡到『老孟』家睡上一晚,睡的不知是哪一張床?」


曹又方曾駐足的書房

孟東籬大方帶領大夥走到隔壁不遠處的另一間小屋,進門一看,白色的牆壁沒有任何色彩繁複的壁紙,但寫意地裝置些文竹,一束束地斜躺在壁上,牆上掛著一幅畢卡索海報,盞盞吊燈都是竹編巧思織品,環保又實用。

右側的書架上堆滿了他翻譯過的文、史、哲、宗教、心理等書籍,和他的著作與文稿,一旁還有不少詩詞、古書。

一張木頭桌子收捨得一塵不染,上頭擺著文房四寶,左前方有張矮木床,只鋪著兩張榻榻米和淡黃枕頭,床頭就掛著兩幅毛筆字,上面寫著「江人何時初見月,江月何時初照人」,字體清瘦有力,很有「弘一法師」的味道。

孟東籬說:「那是我寫的,她來,就睡這裡。」

如 此藝文氣息濃厚的小書房,沒有冷氣、電扇,窗子一開,有的是陽明山上才有涼風、露水,還有這位斯文優雅、充滿書卷氣息的男主人,我忽然想起,曹又方在她的 《烙印愛恨》裡的一張照片,曹又方長得端正秀麗,頭髮梳得好光潔,隱身在孟東籬那間濱海小茅屋裡,兩手交疊,憑窗遠眺藍天、海景,簡直就像古畫裡的女子, 看來,這兒她也駐足過。

孟東籬說起話,饒富哲理,他說,「生和死,就像嫩綠的葉子,想用力拔下來,它還是留下枝幹上,凋黃的葉子,碰了一下就摔了下來。」

他笑說,老了、病了,當然還是有些遺憾,像他,現在就很煩惱生病可能帶來的疼痛,「人老了,心裡很不舒服,我愈來愈不喜歡照鏡子,看見自己的臉上皺皺的,就會想呀!人老了,現在恐怕只有『美食當前』是唯一的安慰。」

孟東籬實在太幽默了,他說,他不是豁達,他只是清楚什麼叫「老」,不想自欺欺人,「你想想,老人獨處時,從外表看起來很安詳,可是當他老了,只能跟自己的老妻為伴,其實他的內心不必然快樂的。」

「幾年前,我和朋友走在路上,朋友說:『老孟,你有沒有發現,走在路上女孩子連正眼都不看我們一眼。』」大夥聽完又是一陣大笑。

對生、老、病、死等四大課題,孟東籬的思想顯然比年輕時更加犀利,三言兩語,就直指要害,透入骨髓。


老孟無怨無悔的愛

「不好意思,可不可以問一下,〈情書一束〉裡的『存存』就是『蘋蘋』嗎?」我厚著臉皮追問。
「是的。」孟東籬毫不遲疑。

「她現在在哪裡?」
「十二年前,我離開她了。這些情書是她年輕時我寫給她的,我跟她借了來,過幾天就要還她。」
「她要來看你嗎?我們也很想看一看她長什麼模樣。」

孟東籬怔忡片刻,忽然一手摀著臉,一手掩著雙眼,背駝了,肩垮了,淚水決堤,失聲痛哭起來,待哭咽停止,他說:「蘋蘋是我一想到就會落淚的人之一。」

很長一段時間,全場寂靜無聲,沒有人知道該用什麼詞彙來安慰這樣一位睿智的老人家才好。

原來,生、老、病、死全都難不倒孟東籬,碰上了「情」這個字,千絲萬縷的「情觴」馬上溢滿了他的胸腔,孟東籬,一生忠於自己的理念,從不後悔淡泊過了一生,問啥、講啥,但,親情和愛情有太多難處,令他有口難言,苦到心脾。

孟 東籬強打起精神,說:「我深愛我的孩子們。」二十六歲那年,他結了婚,元配是大學裡的同班同學,和他生了「大山」、「小山」兩個兒子,夫妻倆同樣靠翻譯維 生,一個翻日文、一個翻英文,卻因老孟無法不去喜歡別的女人而沒法共同生活,這段糾葛的婚姻關係一直拖到去年(七十二歲)才在兒子的催促下辦了離婚。

兒子「小山」對他有氣,但這六年還是拿錢養活他,令他感激之餘,百感交集,「我又能說什麼呢?」在他眼中,上帝創造了女人,給了男人最好的禮物,「存存」就是其中一位美麗、堅強的女子。

在 〈情書一束〉裡,集結了數十封當年他寫給「存存」的一札情書,字裡行間不僅透露著對「存存」的強烈傾慕,那是一種美好女子讓男子完全不可自抑的吸引力,兩 人的相遇,像極了正、負極磁石交會時般電光石火,那時,孟東籬也許正像是火山爆發決了堤的熔岩奔流,唯有和大地、泥土緊緊地水乳交融,才可能稍稍冷卻。

所以當我追問他「存存」當時的模樣,試圖拼湊浪漫愛情故事裡的女主角時,孟東籬跌入了痛苦的深淵裡。

他 承認,他追「存存」時,「存存」只有十八歲,當時,他在花蓮教書,「存存」是某高中三年級的學生,就是因為他「已婚」,遭到對方父親嚴厲反對、威脅。後來 「存存」一家人搬到台中,在那個交通不便捷、跑到台中見個面也可能被棒打鴛鴦的舊時代,他只能一週一封信,寫盡思念和渴慕,接到「存存」回信只寫了幾個 字,也會狂喜。

雙方掙扎、拉鋸了三年多,最終,一個拋下了父母、一個捨下了妻兒,雙雙私奔,先搬到東海大學附近,後落腳在鹽寮海濱,他倆共築了一間小茅屋做愛巢,先後生下了「大牛」、「小牛」兩個孩子。

孟東籬永遠忘不了和「存存」在一起的快樂時光,「存存」做衣裳、枕頭套、縫棉被,煮一手好菜,人又圓潤豐美,在他眼中,給他吃、給他喝、給他穿,滿滿的感情和奶水給了兩個孩子,簡直就是觀世音菩薩的分身。(《素面相見》,第239頁)

「那,你為什麼離開她?」我問。
「因為我後來交了很多女朋友。」
「為什麼?是她不夠好嗎?」我又問。
「不是,是我的問題,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美好的女孩子……」

孟 東籬坦言,男女的情愛會隨著環境改變,對孩子的愛卻是無怨無悔的,他說,「大牛」小時候好頑皮,長大了則像提著板斧在森林裡奔跑的印第安人,「大牛」、 「小牛」小時候每天臨睡前,都要聽他說故事才睡,他在海濱陪伴孩子長大,帶著孩子認識青蛙、蜥蜴、花草、樹木,常打赤腳一起在草地上玩耍。(參考《濱海茅 屋札記》全文)

「『大牛』長大後做了民宿業者。有一天,我在報紙上看到他接受訪問。他講到自己小時候過得很『貧窮』,所以下定決心賺錢。我聽了很難過,感到很抱歉。」


雲翳裡透出的陽光

說著、說著,近午孟東籬和友人端上了每人一大碗素麵請大家品嚐,香Q帶勁的手工麵條配上滷得鮮香入味的香菇、紅蘿蔔、海帶、筍干和綠花椰菜,大夥餓得拚命吃著,還不時讚美這樣的「素」人人愛吃。

這時,孟東籬不知是否被剛才尖銳的問題觸及了心事,抑或想到對妻兒們的愧疚,一碗麵只吃了兩口,停下筷子,整個人漲紅了臉、揪著胸口,半天說不上話來。

在一陣驚惶失措後,孟東籬進了內屋休息,望著他高瘦又帶著孤單的背影,不知怎的,我突然好想放聲大哭。

我想訪問對他造成體力上的負擔。一行人與孟東籬道別,步出小屋。當我們沿著山路一路走下來,原本一早下的霏霏細雨停了,溫暖的陽光從雲翳裡透出一道道金黃色的光芒,山路兩側全是不知名的青草,野花綻放,不論紅、紫、粉紅、橘粉紅,全都張大了美麗花瓣向我們招手。

我忍不住回頭,心想,「真的,什麼都不用多說了」,孟東籬看生、看死無比透澈,他定能走出自己的路。

我們沿著水渠而行,泉水清澈見底,潺潺而流,流向那百折千迴的人世。
◎孟東籬三十年前的情書,請見【聯合文學2009年5月號


◎濱海茅屋傳奇凡塵俗子一旦讀過孟東籬《濱海茅屋札記》一書,恐怕都會好想去一趟花蓮鹽寮探訪一下那一棟茅屋,那是曹又方生前最愛隱遁的一處「世外桃源」,室外有大毛蟲、黃蜂、蜥蜴做伴,早起聽雞鳴、火雞叫,還有一波波浪濤聲。

可惜,這棟茅屋所在之地三十多年前未曾辦妥過戶手續。孟東籬當年和「蘋蘋」一同合力拉索、打柱做樁,好不容易才用竹、茅草、鐵皮蓋出來的茅草屋。所謂的「柱子」,是十八根舊材行買的,有些是檜木,有些不是,既重又硬,釘上釘子、釘子還會彎,一共蓋了一百天才完成。

孟東籬還記得,茅屋一間七坪大、一間十坪大,小間用茅草隔了一半,其中一半鋪了榻榻米,是他睡覺、工作的地方,其餘空間,放置雜物、洗澡、洗衣、煮飯;大的那間,有五分之二的面積鋪了榻榻米做床,供媽媽和孩子們睡覺、安適度日。

「因為沒有申請建照,無法申請門牌,水電無法申請,所以我向附近的兩家鄰居拉了電線和水源,帳單來了,我負責幫三家同時埋單,一個月大約四、五百元就搞定。」

其實,孟東籬在二十年內,先後蓋過五棟茅屋,颱風颳倒了四棟,就是第一棟,說什麼都不會倒。

說巧不巧,孟東籬徙居台北陽明山十二年後,兩個孩子和孩子的媽「蘋蘋」陸續搬走了,因為地主把地賣了。同一年,孟東籬跟原配簽字離婚,失「婚」既失「屋」,算不算屋漏偏逢連夜雨?頗令人不勝唏噓。

不 過,看過這本書或這棟茅屋,肯定會牢記孟東籬只花了五萬元就蓋了房子的趣事,最重要的一點,還會被他什麼都搞不清楚,徒手蓋茅屋的理由給深深感動,他說: 「我受了弗洛姆之說的影響……,他提到……現代人的生活都被人包辦了,衣由成衣廠包辦、行由車輛包辦、住由建設公司包辦、育樂也由種種公司、專家和「藝術 家」包辦,而人成了一個完全被動的東西。我不要這樣,我不肯這樣,我不甘!」

孟東籬講起道理,擲地有聲,簡單度日,身體力行,更具吸引力,雖然茅屋不再,孟東籬的茅屋傳奇故事,肯定還是會隨著他的《濱海茅屋札記》流芳百世的。(劉子鳳/文)



◎東籬麵
有人說,只要吃過一次孟東籬親手煮的素麵,就會一輩子找盡各種理由探訪他的窩,孟東籬的素菜絕活真不是蓋的哦!據說,作家張大春去訪時,也是吃他這碗「東籬麵」。

這一趟採訪行程,出版社一行人頗「賊」,挑了個早上十時見面,採訪了兩小時,恰好是中午時分,總不能把人趕走吧?嘿!山珍海味都比不上這一碗人間美味,看官你猜猜,孟東籬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孟 東籬笑說,麵裡不論放了什麼香菇、豆干、蘿蔔,全都是他「獨家配方」──用黃豆、海帶、大蒜、醬油一同熬煮的,青菜大半是用燙的,從不用味精(《濱海茅屋 札記》,第84頁),只要滋味熬進了食材的纖維時,當然就好吃,至於煮手工麵用的高湯配方是啥?既然是「獨家」配方,當然恕不奉告囉!

早 在三十六歲那年,孟東籬就開始吃素了,他說,小時候窮,本來就吃不到雞鴨魚肉,求學時期吃得不多,結婚後吃得多,三十六歲那年,有一天他提著菜藍去菜市場 買菜,親眼目睹殺雞宰魚的畫面,感覺十分不忍,從那天起,他就鮮少再碰葷腥食物,生了病,頂多只吃點蛋或喝點「養樂多」,豆類、花生、白米、糙米、青菜、 水果是全家人的主食。(《濱海茅屋札記》,第48頁)

因為素菜種類繁多,孟東籬除了會煮這一碗香噴噴的素麵請客外,平常拿手的素菜絕活可多囉!

看看以下獨特的菜單:第一,「我們在向海的院子,鋪著草蓆吃飯……,吃的飯共有三樣:綠豆、麥片粥、饅頭和一盤南瓜尖、南瓜花與長不大的小南瓜合炒的菜。」(《濱海茅屋札記》,第87頁)

第二,「蘋蘋」產子只吃雞肉,奶水不足,「我就給她燉雜拌粥:紅棗、糙米、花生、紅豆、大蒜、紅糖。吃了之後,第二天奶水就源源不斷,此後很少出問題。」(《濱海茅屋札記》,第48頁)

那麼,吃過熱炒「豇豆」嗎?我,真的聽都聽沒過,喝過「黑豆泡米酒」嗎?肯定沒喝過,這些只有孟東籬當年邀朋友到花蓮茅屋時才吃得到。

孟東籬說,常聽人家說菜要怎麼做、要加什麼佐料,步驟如何、如何,吃頓飯為什麼這麼累人啊?其實,我們食物的香並不亞於那些「佐料」。

「幸福,是一件單純的事,但人用很複雜的方式追求它。」孟東籬認為,從整個歷史來看,大部分人所追求的恐怕不是「幸福」,而是「得」,得名、得利、得肯定,並以為這是幸福、或以幸福之名追求。

其實推到最後,「幸福」也是人為的造詞,生命的原本,本無所謂幸福不幸福,有的只是願望是否滿足,滿足就安適,不滿足就不安適。(《濱海茅屋札記》,第87、88頁)

安 步當車吃豆類、蔬菜水果和糙米的孟東籬,信手捻來一把南瓜尖,就可以說出一番道理,看來,「東籬麵」之所以好吃,有很大的一門學問,是「主人」的智慧小語 雋永又耐人尋味,兩味都很特別,否則同樣一味素菜,如果一旁全是汽車噪音、或者一名鄙漢罵髒話,再好吃的素菜恐怕也難下嚥吧!(劉子鳳/文)



◎受訪者簡介

孟東籬
/ 本名孟祥森,一九三七年出生於河北省定興縣一農村,五歲時,長他兩歲的哥哥於貧困中生病去世,母親悲慟逾恆,九歲時,他隨母親至東北錦西與從軍抗戰的父親 相見,兩年後,由瀋陽逃難至天津、轉南京、上海來台,住鳳山黃埔二村,念誠正小學。一九五七年,省立高雄中學畢業,入台大哲學系,大三那年,母親逝世。隔 年入輔大哲研所。
自三十歲起、至六十七歲,先後翻譯近百本文、史、哲、心理、宗教書籍,著有《幻日手記》、《耶穌之繭》、《萬蟬集》、《濱海茅屋札記》、《愛生哲學》、《素面相見》等書。(劉子鳳/文)



◎採訪者簡介
劉子鳳/一九六四年生,白羊座,綽號「老貓」,著有《台北美食街》、《觀自在》。從事新聞工作長達十五年。曾任《聯合晚報》市政、社會、影劇記者,《聯合報》資深記者。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

注意:只有此網誌的成員可以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