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4月10日 星期三

候孝賢(2)《千禧曼波》:邱復生

 

2024年 4月 候孝賢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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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憩不太小氣映畫座 // 相簿中新增了 1 張相片。

「她跟豪豪分手了,豪豪就是有辦法找到她,打電話給她,求她回來,反反覆覆,像咒語,像催眠。」
——《千禧曼波》
電影中的舒淇一邊吞雲吐霧,一邊輕快游離,台北海風和她的長髮糾纏,散向夜空,她像頭野獸迫不及待渴望得到愛,她走在長到無邊的橋上,像世紀初的預言,焦慮總是反反覆覆,但又未嘗不像在2024年,
這是侯導眼中的千禧年,
是混雜煙草和酒精的一口濕熱嘆息,
是迪斯可和霓虹燈下的曖昧眼神,
這是《千禧曼波》的故事,
自己還記得主角Vicky的旁白很微妙,
既是過去,也是即將變成畫面的未來,
與故事中的青春一樣,說不清,彌漫朦朧的味道,
如同片中時刻不停燃燒的煙卷,
所謂的故事結局,也只是記憶中一縷輕煙,
自己和別人不同,並沒有被電影裡的舒淇吸引,
反而鍾愛高捷演的的捷哥角色,
侯導在《侯孝賢的畫像》上說過,
高捷的面孔很有張力,棱角分明,
他具備一種異鄉人沈默淡定,內斂自省的氣質,
電影裡的Vicky說,捷哥人很好,
大家都願意找他和他講話,捷哥身處不明朗世界中,
帶著槍,有弟兄跟從,但是捷哥心思細膩而篤定,
他答應寶莉的媽媽一天念三次經文幫她戒毒,
於是自己把電影配樂打開寫著稿子,腦子想起的,
是舒淇飾演的Vicky看著夕張漫天大雪的場景,
清冷街道,老式放映廳,老電影海報,
上網搜集夕張的資料,ㄧ個在北海道沒落的煤城,
現在變成因電影節而日漸昌盛的城市,城里多半是老人,街上有條「夕張電影之路」,是條擁有許多電影看板的復古商店街,放映的影片都是高倉健時代的,對於那時代無限的追憶之情,
應該是屬於父親那代長輩的,如同侯導的年紀,
但侯導拍下在夕張天空紛飛的雪花,
卻讓人有點想前往,想把臉埋在大雪裡試一把,
如同這部不能再真實,不計後果去愛的故事,
看上去破碎片段和緩慢的節奏,許多人可能看不下去也不會喜歡,但自己喜歡侯導電影在於這點,
把某種日常展現在電影中,彷彿攝影機不存在,
他們就是他們,#不是電影而是生活
整部電影更像侯導在講一種狀態,那種狀態就像很多人,進入到自己的獨立空間時就會變成另一副模樣,
就像你會見到工作上嘻嘻哈哈的同事突然認真唱了首情歌,看見玩世不恭的朋友寫了篇嚴肅的文章,
跟一個人接近講話很容易,
用一層層的偽裝包裹住的時代,
怎麽可能有人能真正觸碰得到呢,
侯導正是拍出這種,表述不清,沒法定義,
我們稱之為「#感情」的東西,
想起林強在談《千禧曼波》配樂時說:
「侯導對我說《千禧曼波》只有一個重點,
你有沒有看過秋天的落葉一片片落下鋪了滿地,
你只要盯住一片落葉,你就會發現落葉上有光影變化,有各種不同的姿態,有自己的生命,
就會發現這片落葉的意義。」
侯孝賢的影像,永遠能品出歲月本身的味道,
這味道,從《風櫃來的人》《戀戀風塵》中感覺來到過,從《千禧曼波》中,也能聞到,
感覺侯導的平行宇宙裡始終很年輕,他好像不會老,
而電影中的那句台詞無比浪漫: 「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你是從你的世界掉下來了,掉到我的世界」
而我還是愛著千禧年,那時後有血有肉,
有生活,有愛,也有我的青春。
如同今天聽著宇多田光最新精選輯那般的心情,
重新回望,並變成全新的過去,真好。
可能是 2 個人的圖像




張堅庭

你可能不知道台灣邱復生先生是誰,但如果你知道他曾經監製過的電影你就知道他是港澳台電影的巨人,他出資拍的電影有:《悲情城市》、《戲夢人生》、《大紅燈籠高高掛》、《活著》、《鎗火》…

他說在回憶過去的生活片段時突然想起了我,於是我倆在台北碰頭用膳。

我九十年代差點和他合作成功,但最諷刺的是合作拍戲不成,卻和我跟陳友合資買了九龍塘的一棟別墅。

那時我和陳友成立二友電影公司,那年代賺錢比較易,我們用750買下九龍塘金巴倫道一幅5000尺地的舊別墅,當中一層做寫字樓,其他地方作一個小廠景,陳友提議讓他入股那別墅,我認為我們夠錢不用他參股,陳友說讓邱先生覺得我們有誠意,他會更樂意投資我們電影,我勉為其難同意了,最終合作電影沒有實現,最後別墅出售,邱先生也賺了錢,現在想來,我們間接支持了邱生那些偉大的電影,當然那筆錢也讓我不用離家太長時間。

邱先生說悲情城市是他用音樂剪接,剪到侯孝賢導演也認不出那套電影是自己作品(電影監製有剪接權)然後他分享了一些投資電影成功的細節,那個晚上我只是在聆聽,滿載而歸。



每日一歌(39)侯孝賢與我,文學電影與歌曲 何穎怡


昨日看到自由時報寫侯孝賢得了失智症,解散了他的電影工作室。失智症的消息其實在圈內已經傳了一段時間,但未獲證實,就如昨日這則新聞也沒得到侯孝賢家人的證實。


看了新聞。心理有股說不出的滋味,想狂叫,想掉淚,卻因為知道狂叫沒道理,掉淚沒道理,而一直堵在心頭。就這樣今日累到無法起床。


狂叫沒有道理,因為天地不仁,阿茲海默症不會因為你導演過偉大電影而不選擇你。阿茲海默症完全無法逆轉只能拖緩,不會因為你掉淚而它終止進程。我知道,因為我父親最後幾年就是困在阿茲海默症裡。我想到或許自己也會有那麼一天,便提醒自己醒來多看看太陽,坐到書桌前,奮力多留下幾個字。


我與侯孝賢有過一段合作情誼,一九九三年,他拍《戲夢人生》找上水晶唱片旗下的陳明章配樂,我們因而合作了一張電影原聲帶,配合《戲夢人生》的坎城參展,我們又做了一張沒在台灣發行、純粹在坎城參展的《侯孝賢電影音樂》送到法國去。


那段時間裡,我經常和侯孝賢聊天、喝茶、喝酒、唱KTV。有一次不知道為什麼聊到小說,我提及我幾乎每年都會重看《聊齋志異》,他非常開心,跟我暢聊文學。我們都很愛《聊齋》的文字清麗,小說布局完美,他說他最想拍《聊齋》裡的〈噴水老婦〉,那個故事雖然很短,但是小說本身就是已經做好的分鏡,可以直接拍。講到高興時,他站起身,比手畫腳。


我也好興奮,因為伴我走過青春歲月的《童年往事》、《冬冬的假期》、《風櫃來的人》的導演要拍恐怖片!!!多棒。無法想像。後來他始終沒拍〈噴水老婦〉,卻拍了在他嘴裡同樣神奇的小說《海上花》,這倒是能夠想像的。


悲哀的是《海上花》的好,從張愛玲到侯孝賢,一直被看倌嫌棄。那大概是晚清時期最特異的小說,根本就是某種後現代一樣。我對晚清妓院的所有知識都來自這本小說。後來看漢學者高羅佩寫《中國古代房內考》,對妓院與商場的連結脈絡有諸多考據,更驗證了《海上花》小說技巧外的文獻價值。


侯孝賢的《海上花》對我是一大衝擊。我青壯年時代很愛逛故宮博物院,覺得《海上花》雖以只用了四十顆鏡頭聞名,事實上,它的構圖更讓我驚艷,那暈黃的燈光,那圓滿自成小天地的畫面,怎麼看都像故宮裡典藏的扇面。溫藉細膩,是文化的濃縮,是上好的普洱,一種君子溫如玉的餘韻。


這是我與侯孝賢僅有的文學對談。其餘時候,談《戲夢人生》的故事,談音樂,一起去唱歌,他愛唱〈可愛的馬〉,他在KTV裡面那種氣味,唯有落拓可形容,不是潦倒的落拓,如有潦倒,那也是一種眾人唱歌時喜歡穿上的角色衣裳,而是瀟灑不羈的那種落拓。

後來,我也幫他收錄了一首曲子放在《戲夢人生》電影原聲帶裡。他的聲音被錄音師調整過,磨掉了一些銳氣,顯得扁細,好像你走再街頭從窗戶裡傳來的歌聲,有了一種類似電影的畫面。我很喜歡。


想像中,導演都該這樣唱歌。


往留言1 聽侯孝賢唱歌

往留言2.3看我以前寫過的有關阿茲海默症的文章

往留言4聽整張「侯孝賢電影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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