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央廣主管和同仁都辛苦了。
蔥哥正在組建他的「中央特科」
央廣案之所以特殊,原因有三:一是央廣本身的特殊性。央廣原本是「對匪廣播」的主要基地,類似冷戰時代美國對共產國家內部宣傳而成立的「美國之音」,為了穿透其地理廣大與電訊封鎖,央廣是台灣幾乎獨一無二的「短波(SW)」電台,兩岸尚未開放三通前,央廣有個節目專放鄧麗君的歌曲,吸引廣大大陸聽眾躲在棉被裡收聽。央廣更重要的功能是情報員聯繫,有時會在特定時段,播放一連串數字,或某本書裡的某一句詩句,那就是與潛伏在對岸的情報員,事先約定好的暗號,將在特定的時間與地點,採取某些特定的行動或交付、見面。對岸就算攔截到訊號,也無法得知其意義。到現在民主時代,央廣仍有一個關鍵功能,即是在戰時,或大規模災變致使台灣所有內外通訊與媒體斷訊時,仍能透過短波廣播,傳送正確的政府資訊給國內外聽眾,維持政府訊息發佈的一致性。
所以,央廣本身是具有情報功能的單位,也因此才會設在大直這麼敏感的軍事要地。央廣的旁邊就是以前蔣經國的七海官邸,據老央廣人說,他們當年晚上不敢到陽台抽煙,因為只要出現火星,七海警衛的子彈就可能射過來。
央廣案第二個特殊之處,在於吳姓工程師的轉職任職過程。吳姓工程師原本在谷哥、微軟工作,年薪起碼上百萬,而且號稱是第一代的AI高手。央廣資訊系統工程師的月薪,受到政府法令限制,頂多三、四萬元,一個人放棄一年百萬高薪去屈就一個不到五萬月薪的工作,顯然不合理,應有特定目的。
這就牽涉到情報人員招募的基本原理,不是「拉出」,就是「打入」。「拉出」是把原本體制內人員撬動投誠,提供情報,類似劉連昆提供中共飛彈情報,或有人向媒體提供內部弊案訊息,比較常見。「打入」則是覓得合適人選,打進目標單位任職,從而取得訊息或進行破壞,類似「無間道」中劉德華的角色,梁朝偉的臥底黑社會也是一種「打入」,操作上比較困難,也比較少見。但吳姓工程師放棄高薪轉去央廣低就,看起來更像是一種「打入」,而非「拉出」。打入人員需要極高的意識忠誠度與信念認同度,不純粹用金錢可以打動與維持,所以更難處理。
央廣案第三個特殊之處,在於吳姓工程師被抓到的操作手法,是「破壞」而非情報蒐集。說實話,央廣轉型之後,更像是個宣傳機器,而非情報單位,所以其機密程度可能有限。但吳姓工程師在央廣首頁上掛五星旗,是一種很典型的破壞行動。如果是央廣資訊系統有資安漏洞,外部駭客輕鬆駭入即可,不必人進到內部去搞破壞,這樣很容易失風被捕。這個行動看起來,更像是一種向上級交投名狀,證明自己能耐與忠誠的手段。如果檢調沒有查出這是內部人員操作,誤以為這是外部駭客所為,那麼放到戰時,便可能在國家最需要央廣發揮短波廣播的時刻,從內部癱瘓整個央廣,甚至發佈虛假的投降訊息。這才是打入一個資訊工程師,最有價值的功能。
也就是說,單從吳姓工程師犯案情節來看,法律上不是重罪。但從情報角度上來看,聯結上中共攻台的可能戰術戰法,這個打入行動的價值可就大了。一如狗頭蔥集團的跟監政要,重點不是抓到什麼弊案,而是掌握了政要們的住處與行蹤,聯結上對岸的斬首行動,才是最有價值的情報。回顧一下,以色列如何一夜之間,以遙控飛彈在熟睡中狙殺9位伊朗科學家?不但要先知道他們住那裡?還要知道他們睡那一個房間。往前一點,美軍如何狙殺伊朗聖城旅指揮官蘇萊曼尼?也得先掌握他的行蹤,甚至掌握他或他的隨扈們的通訊,知道他何時坐那輛車?在什麼地方出現?才能從高空以無人機和飛彈精準狙擊。對於現代戰爭而言,斬首行動是癱瘓敵軍指揮系統的主要手段,而斬首行動的成功,需要極度精密且細緻的前置情報工作,而這正是蔥哥一系列行動所能提供的素材。
另有一條很值得觀察的暗線,即蔥哥操作這些人員的方式,很像情報單位愛用的「單線領導」。蕭依依與吳駭客似乎並不認識,蔥哥也很聰明的設下各種斷點,操作吳駭客的助理似乎也與蕭依依系統無關,至少不是那位浴巾妹去聯繫或交通吳駭客。這種精密操作是戴笠與軍統等級的玩法,或者台灣人比較不熟悉的,中共中央特科也是這種玩法,周恩來便是最原始的情報頭子。如果只是搞個揭弊組織或爆料協會,多方接觸「拉出」爆料人即可,那需要「打入」特定單位?或採取單線領導?這些手法皆讓人覺得蔥哥的企圖並不單純。
所以,我直覺認為,蔥哥根本不是在經營一個啥狗仔團,而是在經營一個台灣版的「中共中央特科」分支單位。不要以為情報單位都是執政者才能享有的特權,情報單位在在野時更有獨特價值。軍統的前身是國民黨的復興社與藍衣社,成立於1932年,專屬蔣介石,當時便有特務處。中共中央特科成立於1927年,是蔣介石在412上海大清洗後,中共中央為保衛領導人成立的特務組織,後來逐步擴大為包括情報、保衛、暗殺、與內部監控的龐大組織,即現今中共國安部、公安部、中央警衛局等單位的前身。如果有天蔥哥當上了總統或法務部長,或國會調查權法案通過,這些人馬就可能化身為他個人專屬的「小警總」,或與敵對勢力配合,成為斬首行動的前置工作單位。
還有一個問題也很值得深究,即這些人馬的運作經費那裡來?有沒有對岸資金介入?我只能假設一下,專欄之中假設一下應該不犯法。那位浴巾妹是夫人的親信,所以狗仔團的車子都是她租的,說明夫人派管人管錢。夫人一家又有許多公司,其中一家是「國際顧問公司」,這就有趣了。假設有人放了一大筆錢在香港,他只有兩種方法把錢打來台灣,一種是細水常流,經常打個100萬以下金額來台灣,因為100萬以上很可能會被反洗錢單位盯上,但經常有港資流入的帳號,還是可能被國安單位盯上。因此,最好的辦法就是做假交易,香港公司跟菲律賓或新加坡人頭公司搞個項目合約,把錢打過去,台灣的顧問公司再與人頭公司簽個顧問案合約,錢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打進來了。這是詐騙集團與洗錢集團常用的手法,其實玩順了以後,並沒有想像中的困難。
總結來說,檢調以國安專組來查蔥哥的案子,算是走對的第一步,但要將其定罪,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情報世界的手法千變萬化,並非純靠法律便可阻擋,國安與情報單位得要振作點,得用上些情報手段,才有機會阻止蔥哥的在台中央特科繼續運作。不過,這也是個很好的案例,讓台灣的國安情報系統試驗一下、熱身一下,想想如何應對這些情報,或類情報作為?擬出應對劇本,以因應戰時最慘烈的攻擊。
joel
多摩平原上出身農家的宮川勝五郎,十六歲時憑過人的劍術天賦,被試衛館師範近藤周助收為養子,從此改名「近藤勇」,踏入階級森嚴的武士世界。這一步不是青雲直上,而是從「無主的浪人」開始,在身份與命運之間摸索,努力把一個農民的身體鍛造成能承擔秩序的人形利刃。文久三年之前,他既無顯赫的家世,也沒有確定的主君,只有日復一日的練刀與對局勢的敏銳嗅覺。正因如此,當幕府為護衛將軍德川家茂而召集浪士組的機會來臨時,他幾乎是本能地抓住了它,從多摩的土壤向京都的權力劇場跨出關鍵一步 。
那個時代並不等待踟躕猶豫的人。浪士組抵達京都後,卻接到「先返江戶」的意外命令,多數人選擇回頭,只有近藤與二十餘人堅持留在京師,寧可丟失俸給也要履行自認的使命感。這種逆風的選擇,既出於個人的倔強,也來自他對「以武護政」的直覺理解。當政治搖晃時,確立秩序的速度往往比辯論更重要 。很快,會津藩主松平容保給了這批「留京者」一個正式位置:在其庇護下以「壬生浪士組」名義維持京都治安,並明白下令「若有不利於天下者,斬之」。這句話像是一封空白授權,也像是把他推上了更險峻的坡道 。
然而,榮光背後有揮之不去的自卑。近藤借來一副與自己家族無關的古盔甲,刻意打造「傳統武士」的儀態,以彌補農民出身的心結;同時,他也以長信向同門傳達護衛將軍的喜悅,那是一種把個人夢想與國家權力綁在一起的興奮,既天真又執拗 。
要讀懂近藤勇,先要讀懂他手中的劍。天然理心流不是講究身段的武術,而是為真實生死而生的工學:攻擊不設禁區,任何可致勝的部位都是攻擊的目標;技法融合劍術、柔術與近身格鬥,一定要打到對方認輸為止;對手倒地後另有追擊刺殺的體系,強調把戰鬥徹底結束,這一段大概也就是為什麼蔡桑稱新選組是 8+9 了(笑)。這種「不留餘地」的訓練,讓門人將勝負寫進肌肉記憶,在街巷與廊道中都能迅速轉譯為有效的暴力管理 。當時江戶一些名門道場所謂的「品味」,在京都的夜雨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迅速壓制、如何讓動亂止息。也因此,外界曾以「多摩的鄉下劍法」冷嘲,卻不得不承認,這在陰晴不定的京城治安工作裡,是最實用的武器語言 。
更深一層的背景,是武藝從武士階層滑落到民間的歷史潮汐。連年饑荒與治安惡化逼迫農民自保,劍術道場在鄉間蓬勃生長,造就大量「非武士出身」的強者。《武術英名錄》顯示,關東八國六百餘名高手中,效力大名者僅寥寥,其餘多為浪人與農民;比武記錄甚至顯示農民隊伍勝率更高,新選組副長土方歲三亦名列其中。近藤與土方身上,既能看到農民社會自我武裝的集體影子,也能看到階級流動的縫隙如何被硬生生撐開 。
於是,當浪士組的徵召書飛過多摩,他們不只是去追逐個人的成就,更是把一種來自民間的實戰能量,押注到政局的保全上。歷史的弔詭在於:這股能量最終既成為維持秩序的利器,也成為權力更替時最先被消耗的前線 。
浪士組到京都的那一刻,理想與現實立刻對撞。當命令要求回江戶處理外艦之事,多數人理性撤退,少數人選擇承擔。近藤的堅持看來衝動,實則是一套倫理的延伸:既然來護衛將軍,就不該在將軍未至時先走。從此,他與二十餘人進入了沒有俸祿的真空地帶,也在這個真空裡與會津藩相遇 。
松平容保對他們的接納,等於在京都警備體系內為這批浪人劃出合法地位。他們披上「壬生浪士組」的名義開始執勤。真正的難題,卻在組織內部。壬生浪士組改名「新選組」後,獲得最高位置不是近藤,而是出身水戶藩、頭銜體面、行事乖張的芹澤鴨。階級社會的慣性把芹澤推到檯面上,他的名號能為新選組換得表面體面,卻也把組織拖向失控邊緣:勒索、毆打、縱火,幾成街談巷議的代名詞。更糟的是,新研究指出他本名下村嗣次,曾因惡行被判死,恰因大赦才逃過刀斧。這樣的過去,與他在京都的劣跡一一勾連,終於逼出「必須處置」的決定 。
那是一場以組織未來為賭注的夜戰。文久三年九月十六日,雨聲掩護下,土方歲三、沖田總司等近藤心腹突入八木邸。先斬平山五郎,再隔屏風行刺,芹澤負險反撲、短刀出手,終在走廊被奪械,試圖逃入隔壁時絆倒於書桌,隨即遇刺。樑柱上的刀痕據說至今仍在,作為一段血色更替的物證。行動結束,近藤對外「報病」說辭接掌大權,新選組從此只有一個聲音 。
這一夜,定義了新選組的工作方式:在法度與暴力的狹縫中尋求最快的秩序答案。也定義了近藤勇的領導者性格:為了維繫組織與使命,他願意把決斷推到最冷處,並承擔其後的一切政治與道德代價 。
權力的頂端,從來像刀鋒那麼薄。近藤勇最終獲賜名號「大久保大和」,位階達「若年寄格」,幾近大名等級。這是對他從民間劍客到秩序執行者的肯認,也是幕府在末期對有效暴力的獎賞。與此同時,他用一封長達五公尺的傳閱信,向多摩同門「講出來」自己在京都與大阪護衛將軍的自豪,那種朴拙的喜悅像一面鏡子,映出他始終把武士職責視作人生最高舞台的坦率野心 。
但歷史的潮水來得比榮典更急。當德川幕府崩塌,新政府軍以勝者的語氣重寫秩序,近藤被俘並以罪人之身斬首。他的一生幾乎毫不轉彎地奉獻給舊政權,最終卻成為新時代的反面教材。從「宮川勝五郎」到「近藤勇」再到「大久保大和」,名字的變化像是身份階梯,也像是命運對他的靈魂拷問。每向上一步,就離那個出發時的農家少年更遠一分,直到某天回望,才發現自己與時代一起走到了懸崖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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