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0月13日 星期五
浦薛鳳及其子女(浦麗琳浦薛鳳之女,美國南加州大學圖書館資深研究員)
浦麗琳:二十世紀中國留學生的意識與情懷
來自: 書白 (比較既週,爰生自覺) 2011-11-13 13:02:40
二十世紀中國留學生的意識與情懷:浦家兩代的例子
作者:浦麗琳(浦薛鳳之女,美國南加州大學圖書館資深研究員)文章來源:高艷華推薦點擊數: 12更新時間:2011年11月11日
在東方文化與西洋文化的衝擊中,在東方社會與西方社會的比較下,二十世紀到美國留學的中國學生們,常會有一種異常的情懷,那就是想回報自己出生地的情懷。二十世紀中國留美學生們,想為出生地效勞的情懷與意識,會較一般平常人更為強烈。因為他們看到了外邊的世界,見到另一個新的社會,眼光提高看得更廣寬了。可以說,二十世紀到美國留學的中國學生們,多數會有超於常人的愛國意識,與對出生地念念不忘的情懷。心中想要為自己出生的土地貢獻,以個人的力量與才學,來謀求中國更好的建設與進步。
二十世紀的中國,是歷經苦難的中國。這世紀的中國,由於內優外患,因之中國的政治,經濟,社會,都長期的在變動和不安中。
二十世紀留學美國的中國留學生,除了在學校中勤勉學習外,當他們注意到那時美國社會上的安定和許多優良的風氣,看到科技的進步,公德心的普扁,清潔勤勞守秩序的一般人民教養,和較高的生活水平時,多數的留學生就會感到,將來要把這些優點,努力移植推動建在中國。
我所認識或知道的中國留美學生中,當然也有少數自私自利只知為己謀的人,但多數是愛國心切,有回報出生地的熱烈願望。希望把美國文化中的優點,帶回建樹於中國,把美國文化的渣渣,排除門外。不少二十世紀中國留美的留學生,不論在中國或在美國,在他們事業的領域裡,都有相當的成就,默默地直接或間接為他們的出生地和居留地做出了相當的貢獻。當然,也有一些留學生,心有餘而力不足,無法把原有為出生地貢獻的心願,實踐出來,但他們對出生土地念念不忘的的情懷,在細微的事物上還是表現得很明顯的。
我父親那一代和上一代留美的友朋中,有成就有作為的人比比皆是。他們對中國的建設改革與復興,曾有莫大的貢獻。大家都知道胡適,梅貽琦,羅家倫等人對中國的貢獻。但謝冰心,吳文藻,陸梅僧,葉公超,孫立人,梁實秋,蔣廷黻,顧一樵,吳正之等等我父親浦薛鳳的朋友和他清華的同學們,先先後後都為中國作出了大大小小的貢獻。他們是中西文化的橋粱,國際交流的大使,為中國建樹有為的留美學人。
李又寧教授要我寫出浦家的留美史,本來我不想也不敢寫,但後來覺得浦家的留美史,和許多二十世紀別人家的留美史,大同小異,寫出來可以代表那個時代的許多人家的留美史,可為時代作見證。在二十世紀大時代的風風雨雨中,留美的學人們歷經艱辛苦難,奮發努力向前,堅立在各自的崗位上,不聲不響地默默做出貢獻。故我願在此簡單地作一個報導。簡言之,浦家兩代人,和許多其它自中國留學美國的人般,懷有強烈的愛國意識與貢獻的情懷,默默地在各自的崗位上努力。
父親浦薛鳳先生(Dison Hsieh Feng Poe 1900-1997) 江蘇常熟人。1914年考入北平清華學校, 與聞一多,羅隆基等同班。五四運動時期,他返裡組織常熟旅外學生聯合會,被推舉為會長1921 年公費留美。在蜜尼索達州(Minnesota) 的Hamline 學院求學。在該校時曾得全校演講比賽第一名。以一個外來的中國留學生,能在英語演講比賽中壓倒土生土長的美國同學,真是不可思議。畢業後,父親赴哈佛大學攻讀政治學。在留學期間,曾與聞一多,梁實秋,羅隆基,何浩若等組織了一個愛國性質的《大江會》,並在其期刊上寫了長文《理性的國家主義》。回國後, 1926年任教東陸大學,1928 年秋開始教學於清華大學,兼課於北京大學。當他出任清華大學政治系主任後,就辭去北大教職。並曾任學術研究的《清華學報》主編。
1937年,日本侵華,父親隻身赴長沙臨時大學,任教於西南聯大。後應國家召應,學人從政,任國防最高委員會參事(1939-1945),並兼中央日報社論總主筆,寫社論鼓勵戰時民心,及中央大學教授。並曾協助王寵惠先生英譯蔣委員長《中國之命運》一書。1944年父親赴美參加美英蘇中先後分別舉行之國際安全機構籌備會議,即頓巴登橡園會議(The Dumbarton Oaks Conference ),及太平洋學會。曾寫英文《Freedom from Fear》一冊,十年後翻譯成中文《免於恐懼之自由》,今日讀來,針對當今二十一世紀的世界局勢,也仍屬有見地之文著,甚引人深思。父親並參加次年(1945)之舊金山會議(San Francisco Conference即United Nations Conference on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為中國代表團之專門委員。金山會議乃為起草通過聯合國憲章之會議。那時,父親在會議中就感到並曾寫出,說美國當時目光短淺,膽量小,處處順從蘇聯意見,以致沒能奠定有效制裁侵略茲集體安全制度。
抗戰勝利後,父親曾任善後救濟總署副署長,行政院副秘書長,中央大學教授。1948年秋,出任台灣省政府秘書長。由於他是奉公守法勤於工作的好公務員,當省政府的主席換人時,他竟連任四任台灣省政府秘書長,直到1954年。在任台灣省政府秘書長期間,他極力協助四位省主席,為台灣社會建立了良好安定的基楚,對日後的台灣社會的安定與興榮發展,有莫大的貢獻。
父親後來任政治大學政治研究所教授及所長兼教務長,還協助清華大學在台灣復校,也曾協助時任教育部長體弱的梅貽琦先生擔任教育部政務次長。1958年曾出席聯合國教育科學及文化組第十屆大會,任首席代表,他會中所發表的演講,被Hon. Alvin E. O'Konski提供,載於1959年3月17日美國國會的記錄裡(Congressional Record, Proceedings and Debates of the 86th Congress, Fist Session, Vol. 105, No. 43 ,March 17, 1959)。父親在他任教政治大學政治研究所時,曾教育出不少英才,這些英才,在學界和政界,都為台灣後來建樹良多。
父親1962年應John Whitney Foundation之邀,赴美講學。後應康州University of Bridgeport(橋港大學)堅請,留任該校之卓越教授(Distinguished Professor)。那時,常應社會團體之邀請,做有關中華文化歷史方面的演講。所教主要研究所課程,系“中國朝代與政制”及“中國政治思想史” 。1972年父親自橋港大學退休,應薛光前先生之請,又教學於紐約聖若望大學(St. John's University ) 。十幾年馀,他在國外作育英才,把中國的文化,播種交流在美國的土地上。
1977年9月,母親陸佩玉女士在美國故世後,父親應王雲五先生之邀,次年以78高齡回台出任商務印書館總編輯。後因年長,應有親人就近照顧,故而應我們在美子女再三之請,回美定居,從事寫作。
我替父親算算,他在國內曾教學於東陸大學,浙江大學,北大,清華,西南聯大,中央大學,政治大學等,共計二十幾年。後在美國大學教書共十幾年,總計大學教學生涯三十幾年。父親在國內政界服務共十九年,加上在台北商務印書館的一年,共曾認真努力工作服務計五十幾年之久。
父親1937年由商務印書館初版的中文著作《西洋近代政治思潮》一書,已為經典之作,在台灣重版再版多次,為大學叢書。2006年北京大學出版社也將此書出版發行。?父親認為“政治”為“萬題之題“,最為重要。在一九三八年初版書序言中,他說:“政” “治”之中,“政”必本於“治”,一切致治在“行“而不在“言“ 。他引用廬梭的話,“各種法律之中最重要者並非刻寫於銅板石表之上而係雕琢於國民心坎之中。他說“政"之所以流為"弊“,“治“之所以轉成“亂“,不外由於持政階層之“貪”, “私”,“偽”, “偷”,與“稚" ,而“為政“及“致治”之先決條件,端賴於具有賢明領袖,清勤官吏與優良風氣。其它著作有《政治文集》,《西洋現代政治思潮》,《政治論叢》等十餘本書。英文著作除“Freedom from Fear”外,有” The Disintegration of Traditional Confucianism in Dynastic China- 1842-1949”, “Imperial Succession and Attendant Crisis in Dynastic China”, “348 Chinese Emperors—A Statistic-analytical Study of Imperial Succession”,” The laotzian and Confucian Tao: Its Classification, Origin, Nature and Function”等等.
父親的“政治五因數”是他認為他分析研究出最有價值的理論。他認為古今中外的政治成敗,都與政治五因數有關—即人物,思想(觀念),勢力,制度,現象。任何一個政治形態,都包括這五個因素。父親自傳性的三本書《萬里家山一夢中》,《太虛空裡一遊塵》,《相見時難別亦難》在八零年代由台灣商務出版後,今年2008年10月,大陸一家出版社將也把這三本具有歷史性的書出版。
我們子女四兄妹,前後通過教育部的考試,在二十世紀中葉時,相繼由台灣到美國求學。起初是由於美國大學獎學金的牽引,後來是因為台灣那時留美熱的風氣。
哥哥浦大昌(Martin Ta-Chang Pu,1930-1954),原在台南工學院讀書。由於毛神父獎學金的幫助,和我同年出國赴美。哥哥是於1950年11月搭台灣的貨船安利輪抵達美國洛山磯。從洛山磯他一個人坐火車到東部濱州Pennsylvania的Villanova College讀書。不兩月,毛神父被調職回台灣,哥哥就讀的天主教大學的獎學金便有問題,毛神父已無能相助。校中那年又不讓哥哥選工程課,使得他心中萬分不安。為了獎學金,為了省錢,為了又要聽父母親的指示與許可,日日哥哥都為之擔憂,封封家書都為此事打聽消息,盼家中早點指示。他自己去見教務長,出去打工等等。這種留學生的日子,真是苦痛的折磨。
1951年夏,哥哥浦大昌的日子是在焦慮中過的。那年秋季,應家中指示,他去了答應給他獎學金的另一學院Wayland College.那是一所教會學校,處於Wayland, Texas.等他到達這學校後,才知到那裡的獎學金是怎麽一回事。浦大昌寫給父母的信中道:
“所謂獎學金也者根本不是獎學金。據兒看來名之曰貸款而已。因為獎學金數目多少到將來仍需償還給學校,償還給學校之辦法約略如下:(一)替學校做工每小時50?,按照所做多少小時工抵消多少錢。(二)將來付款(三)到外面去演說或教堂工作(此事由校方接洽出去時由一組一組出去),所得之前由大家均分抵消欠款。 (四)若有人肯給若干錢給學校指定給某人某人之債款,便能抵消若干”
浦大昌在校中工作,為學校到外面去演說,並出外打工。因這個學校沒有土木工程系,後來得到家中同意,轉至印第安娜的普渡大學(Purdue University)求學,入土木工程系。由於父親是個清廉的台灣省政府秘書長,浦大昌在美國求學時期,曾去田地打工,罐頭廠打工,學校中打工等等。為了獎學金而進錯了兩個學校,使浦大昌的學分與學業損失不少,精神上的損失,更是重大。
浦大昌在美國刻苦求學時期,常看美國的報紙,關心台灣和世界大事,並向家中禀告。他處處表現出中國文化的美德,誠實有信,勤勞努力,令美國同學敬重不已。他默默地作為一個中國在美國民間的親善大使。他寫給父母的家書中常常會流露出像“但願主保佑我們中國”的字句。信中多處顯出他的愛國情懷。浦大昌轉至普渡大學後,功課成績優良。但可悲的是在1954年1月21日,大考方畢,他和同學白先德(白崇禧之子)與另兩位普渡大學中國留學生同搭坐另一香港同學的汽車,公路上與三位普大同學不幸同遭車禍,壯志未酬,英年早逝,是浦家的一大傷痛。
浦大昌留美時期,寫給父母親一百三十多封家書,被歷史學家李又寧教授認為,是二十世紀中頁時留學生史中的一份好資料,將為之出書。那些信件,反映出那個時代由台灣留美學生眼中所看到的美國社會細節,和台灣留美學生那時的生活情形。浦大昌的親筆信原本,將由南加大圖書館保藏。
浦薛鳳教授的次子浦大邦(Robert TP Poe1935-1984),我的大弟弟,1953年於台北師大附中畢業後,得父親母校Hamline University全獎學金,通過教育部的考試,經過了軍訓,至美讀書。他先進Hartwick College ,馬上就入Hamline University,並以優異成績畢業於Hamline University。後進柏克萊加州大學攻讀物理,1963年得物理學博士學位。在勞倫斯實驗室研究一年後,浦大邦至河濱加州大學任教(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at Riverside, Riverside, California),後曾任教授兼系主任。浦大邦1979年在校中設能源科學所並任所長。熱心公益的他,在河濱市出任河濱市公用事業( Utilities Board )委員,並為河濱市早期在美華工先民發起興建中國亭之舉。
浦大邦在美國教學的同時,曾任美國國會議員布朗之科學顧問,美國國會科學顧問,物理學會及能源部合成燃料研究委員會委員,國家科學園原子分子委員會委員,國家科學園原子分子未來發展研究及現代光譜學,物理學會公家事務委員會委員,勞倫斯柏克萊實驗加器各大學使用者協會主席。並為香港中文大學學位考試校外評審人。
由於愛國情懷,浦大邦極力想要在中國土地上建立一個第一流的科學研究所。他曾請了輕汽彈之父泰勒先生到台灣,又邀請物理學家袁家騮和吳健雄夫婦去台灣,並聯繫了好些在美知名的華裔科學家們為台灣科學的進步交流而努力。熱心,人緣好,並有辦事能力的浦大邦,在美國與台灣之間,為台灣的科學進步而不辭辛勞地奔波著。精力充沛的他,除了全時擔任河濱加州大學教授外,並兼任台灣原子分子國際研究會主持人,中央研究院原子分子諮議委員,行政院同步幅射研究中心指導委員兼用戶培育小組主任。他為了要在台灣成立同步幅射研究中心,費盡心力。敢言他人不敢言之言,做他人不能做之事。
1984年十二月浦大邦飛台,由於連日過於辛勞,“公而忘私,國而忘家”,體力過於透支,突在台北15日早上同步輻射研究中心指導委員會的籌備會議中倒下,而“長才未盡”過早辭世,那時他才49歲。
為了紀念浦大邦對加州河濱市當地的貢獻,河濱市的公用事業大樓(Riverside Utilities Building)已改名稱為浦大邦公用事業大樓。樓外有”Robert T. Poe Utilities Building”的英文大字樣。河濱市公共圖書館前興建的中國亭旁,有一銅碑上也刻有浦大邦的名字,中國亭前一對大理石的獅子,也是記念浦大邦對當地的貢獻。在台灣,中央研究院原子分子研究所,在台大校區內設立了一個「浦大邦講堂」,用來紀念浦大邦。
浦薛鳳教授的幼子浦大祥,我最小的弟弟Arthur T. Poe,自台北師大附中畢業後,因浦大邦在Hamline大學功課特別優秀,也獲得該大學全獎學金。接受留美學生軍訓後, 1956四月赴美。由於浦大邦的建議, 1957年浦大祥轉至香檳伊立諾大學(University of Illinois Champaign-Urbana, Ill.)唸電機系, 1960年畢業後改攻理論計算機科學, 1967年得應用數學博士。1967-1971他在伊立諾大學芝加哥分校數學系任教。亦因愛國情懷, 1970春曾帶了六個月大的嬰兒,去新竹清華大學訪教。自1973至今,浦大祥,在賓州費城天普大學計算機系任副教授,教授,和研究主任多年,教導了得無數博士學士學生。
浦大祥1978-79曾在麻省理工學院研究訪問,並在Boston College兼課。1980-1981被聯綁政府借到劍橋國家運輸局研究中心地區工作, 1984-1985在麻州立大學Lowell羅爾分校教學一年。除發表不少研究論文外,浦大祥(Arthur T. Poe)曾與天普大學一數學教授合寫初級語言一書,該書暢銷,後被出版公司譯成歐亞各國多種語文版,流行各地。1990年,浦大祥,因參與世界銀行有關中國教育部提高省立大學學院水準策劃,曾被請去天津師範大學訪問和視察。
浦薛鳳教授的女兒浦麗琳,在台北第一女中畢業後,得到毛神父給的獎學金,可說是糊里糊塗地踏上留美讀書之路。那時。她和台灣大學一年級的卓源來,得到同一個天主教學校Mount St. Mary College, (Hooksett, New Hampshire)的全獎學金。於是1950年10月12日,她們一起飛到香港,在港等搭美國的克登將軍船赴美。在大學時期,她用筆名《心笛》,把對故國念念不忘的情懷,寫在她的新詩裡,發表在<<少年中國晨報>>上,胡適在報刊上看到了,還曾誇獎予以鼓勵。
1954夏,浦麗琳自天主教學校畢業,至紐約市全工半讀,白天上班,夜晚在紐約大學攻讀經濟,一個她不感興趣但家中希望她讀的學科。在紐約,她和顧獻樑,唐德剛等人成立《白馬社》 (白馬文藝社) 。唐德剛教授在他著的《胡適雜憶》一書中曾對《白馬社》有較詳的記載。
1957年,浦麗琳得了紐約大學的經濟學碩士學位。為了想為中國人服務,1959年和夫婿楊超凡去星加坡南洋大學。1962年他們自星加坡返美。1967浦麗琳得美國聯邦政府獎金,在紐約州立大學Albany校攻讀圖書館學,得碩士學位。1971年起在南加州大學圖書館任職。她是浦家子女中最沒有成就的,但在她自己崗位上,還是默默地盡心盡力。
如1997年,當她研究清理捐贈給圖書館的一盒張愛玲雜亂無緒英文打字稿紙時,仔細核查對證,浦麗琳突發現其中竟有張愛玲英譯的晚清小說<<海上花>>早期的英譯初稿(張曾仔細修改多年完成之英譯稿,於八零年代時被張愛玲搬家時遺失)。由於夏志清王德威兩教授建議將該稿由哥侖比亞大學出版社出書,她設法向南加大圖書館當局遊說成功,並曾著手自不同的譯稿中,挑選出不同部份,重新整理拚成成一套,請人掃描存盤,再將掃描之盤,寄哥侖比亞大學出版社,由王德威教授另請專家潤修該稿。2005年,哥侖比亞大學出版社出版了張愛玲英譯的<<海上花>>,英文書名為《The Sing-Song Girls of Shanghai》,終於把這部中國晚清小說,推向世界文壇。之後,浦麗琳又為南加州大學東亞圖書館爭取,收藏了張愛玲給夏志清的全部信件,並獲得夏志清捐贈如今世上僅存的十幾封夏志清致張愛玲的信。因重視中國流散在海外的文物,浦麗琳在南加州大學圖書館也為《白馬社》建立了一個收藏,收黃伯飛,周策縱,唐德剛等白馬社社員的一些手稿。並有意把她父親的文件及父親友人的信件整理好交南加大或別的圖書館保藏。
浦麗琳多年來寫的新詩,多數發表於台北《秋水詩刊》。出版詩集《貝殼》,《折夢》,《提筐人》等,並曾與周策縱合編《紐約樓客∶白馬社新詩選》。曾幸運地榮獲中國文藝協會第四十五屆(2004年)五四《海外文藝創作獎》,2004年僑聯會的《海外新詩獎》第一名。下面是她的一首小詩《蒲公英》,或許可道出留居在美國的中國留學生們曾有過的情懷:
《蒲公英》
誰說枯乾的泥土長不出花
誰說有根的不能跨海飛揚
你的翠袖
是陋巷中僅有的綠
你金黃的笑
給窮孩子們花朵的喜
你的根
有數千年長
你的相思
嵤繞地球東西兩方
日夜思念著祖先的村莊
相思在長江兩岸青青田旁
洋房草地邊被人歧視
自由的天空下也感徬徨
空心空腸
純白的心液緩流著
流在直立的軀幹上
直到髮兒白成詩般的絨球
在暖陽下暫留夢圓般的形象
一口氣
一陣風
一陣雨
就能把圓夢吹破落地
吹落的夢片
有的打著小傘飛奔他方
有的埋到泥裡
下季又再長起
長出翠綠的長袖
長出金黃的笑意
詩般的白球如夢
又一次在陽光下挺立
你的夢是圓不久的夢
你的夢是死不去的夢
浦家留學的經歷,代表著許多別的人家大同小異留學的經歷。留學美國,不全都如表面上看來似的一帆風順春風得意,留學美國的經歷中,有深深的苦痛與辛酸與失落與悲哀。
二十世紀中國留美的學生們,克苦耐勞辛勤地學習努力,對美國都曾懷有特高或過高的敬意與理想。二十世紀上半頁的留美學生,學成後差不多全都回國服務,二十世紀下半頁的留美學生,因海峽兩岸的關係,時代的風雨,不少人留居美國。日子久後,由過客到居留客,深入了美國社會,深深了解了美國實相,他們才發現美國這民主社會,也有難免的缺點,會遇到被岐視與排拒和不平,而生起失望感。
美國的社會一直在變化中,如今二十一世紀的美國,已和二十世紀的美國不一樣。二十一世紀的美國,更見道德的淪落,對金錢物質的過於重視,個人主義自私的誇張,精神上的虛無等等。美國的高等教育,如今也都趨向商業化,向金錢看齊,把金錢看得過重,並有“功利主義”的趨勢。完整人格的重要,在美國教育中已大大地被忽視了。因此,教育出的人才,思想上也常常以金錢為最高目標。中國留美的很多學生們在不知覺中,也會受到這思想上的影響,也趨向“功利主義”。甚至有一些“留美學人”,只謀出名,而甘願做出欺人盜世喪失人格的事。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二十世紀留美的中國學生們,他們在赴美留學前曾多多少少受過儒家教育的熏陶,親身經歷過大時代的風雨,他們的意識與情懷是獨特的。在資訊快速世界村中成長的二十一世紀的中國留美學生,恐將不復有同樣的意識與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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