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is one has flown in from an entirely different poem. The last words of “Romantic Poet” are a feathery allusion to “Ode to a Nightingale,” which means that the stinky, runty, manifestly unlovable poet we’re talking about is none other than John Keats.
楊牧傳奇論稿(鄭政恆).....莎士比亞傳奇劇《暴風雨》(The Tempest)
【楊牧大去】楊牧傳奇論稿
其他 | by 鄭政恆 | 2020-03-18
廣博的文學心靈
先看看四段引文。
「……他繼承古典傳統的精華,吸收外國文化的神髓,兼容並包,體驗現實,以文言的雅約以及外語的新奇,和白話語體相結合,創製生動有效的新字彙和新語法,重視文理的結構,文氣的均勻,和文采的彬蔚,為二十世紀的新散文刻劃出再生的風貌……」這是楊牧〈周作人論〉開首的節錄,但文中的「他」,與楊牧個人的散文風格,幾乎通約而不差毫釐。
「……以『我』作文,有我始有你,把握晤面,以愛心和信仰與你交接目成,互相激盪,撼動,溝通,並且提升。」這是楊牧筆下,許地山整體散文風格給我們的啓示,錄自《許地山散文選》。而楊牧的散文,也給我們恰恰不多也不少的觀照印象。
「所有的作品都指向人生社會的同情和諒解,以赤子之心固定地支持著他的想像力和認識。他思考宇宙的奥秘,生命的本質,生活的趣味,社會的心理……」楊牧〈禮讚豐子愷〉的讚辭,直抵豐子愷文章的整全面目,也貫穿楊牧的作品全貌。
最後第四段引文如下:
「……理想和關懷都顯然強烈,並且貫穿了他整個創作的生涯。詩人嚮往崇高和永恆,同時又介入平凡的悲歡人生,正是一個新時代有勇氣有擔當的藝術家……」
值得深思的是,楊牧以一己之身,可以包羅周作人、許地山、豐子愷與徐志摩四人的風格與人格核心,正是因為楊牧擴張的廣大心靈,包攬著文學的輝煌星空。
楊牧以詩、散文、評論和翻譯見長,其中以詩藝最見個性風采。
葉珊的傳說
1940年出生的楊牧,早年以葉珊為筆名,自成一個創作時期。他二十歲時就由藍星詩社出版了第一本詩集《水之湄》(1960),繼而有《花季》(1963)、《燈船》(1966)和《傳說》(1971)。
楊牧早年師法英國浪漫主義詩人濟慈(John Keats),並讀《葉珊散文集》(1966)或《楊牧自選集》(1975),可知浪漫精神如何充盈於楊牧的心智,其核心為自然的悸動,以「美」為一切的法則。
1966至1971這五年間,楊牧從愛荷華大學(The University of Iowa)詩創作班獲藝術碩士,1966年赴柏克萊加州大學(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Berkeley)比較文學系,跟隨陳世驤先生修讀博士學位,專治《詩經》,至1971年完成論文The Bell and the Drum──Shih Ching as Formulaic Poetry in an Oral Tradition(《鐘鼓集──毛詩成語創作考》)。是年出版的詩集《傳說》,呈現出詩人的變化動向,而《傳說》正是葉珊時期最後一本詩集。
從《燈船》到《傳說》,正好映照詩人從浪漫精神移至古典精神,自然的悸動轉入更深廣的抒情傳統,《傳說》的佳作如〈延陵季子掛劍〉、〈續韓愈七言古詩〈山石〉〉、〈武宿夜組曲〉都古意充盈,而〈十二星象練習曲〉出入東西天文世界,尤見詩人不再任憑靈感帶動筆意,而多了知性的構作和運思。〈十二星象練習曲〉不單收於詩集《傳說》,也見於第二本散文集《年輪》(1976)的〈柏克萊〉一輯尾梢。
越戰和學運時代的愛與死、生命與屠殺,以至戰爭與和平的對峙,只要比讀《傳說》與《年輪》二冊,通盤反覆來看,要旨或更顯分明。按此道理而往,讀楊牧,手邊或需有一年表作參照,同期詩集與散文對讀,甚至詩集與評論文章共讀,所得或更佳。
生命的真實:楊牧時期
1972年,葉珊時期的盡頭,下開楊牧時期。散文集《年輪》確是分水嶺,他在後記中說:「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然而不變即是死亡,變是一種痛苦的經驗,但痛苦也是生命的真實。」
楊牧時期的第一本詩集是《瓶中稿》(1975),這本詩集盡見詩人的狀態拾級升華,《瓶中稿》的佳作〈秋祭杜甫〉,據《舊唐書》、《新唐書》及聞一多的《少陵先生年譜會箋》,寫杜甫晚年飄泊流徙,上溯屈原既放,遙祭杜甫衰殘的詩聖心靈:
尋靈均之舊鄉,嗚呼杜公
詩人合當老死於斯,暴卒於斯
我如今仍以牛肉白酒置西向的
窗口,並朗誦一首新詩
嗚呼杜公,哀哉尚饗
楊牧也匯通中西詩心,〈九月廿七日的愛密麗.狄謹遜〉向十九世紀美國女詩人狄謹遜(Emily Dickinson)發話,〈航向愛爾蘭〉與〈愛爾蘭〉二詩都啟迪自大詩人葉慈(William Butler Yeats),而〈林冲夜奔:聲音的戲劇〉呼應傳統劇目,又從《水滸傳》「林教頭風雪山神廟」一回及其回目,拆出「風聲.偶然風、雪混聲」、「山神聲.偶然判官、小鬼混聲」、「林冲聲」、「雪聲.偶然風、雪、山神混聲」四折,聲音、戲劇、古典小說內容和敘事角度,都編配得天衣無縫。
《北斗行》(1978)中的名作是〈孤獨〉,此詩優點和小疵,羅青《從徐志摩到余光中》一書已有文章討論,在此無庸置喙。《北斗行》第四輯為〈吳鳳――頌詩代序〉,節取自四幕詩劇《吳鳳》(1976年1979)的尾聲,吳鳳的事蹟見於楊牧〈偉大的吳鳳〉一文,頌詩與文章另見於散文集《柏克萊精神》(1977)。
話說乾隆三十四年,台灣山地有疫症,番人希望殺人出草,以為祭祀,吳鳳犧牲赴死,以求除去番人的出草之俗。「吳鳳神話」已隨時代變遷而為人所遺棄,但楊牧用詩劇刻劃出理想人格和犧牲精神,借此充實華文文學的宗教信念、英雄典型和傳奇世界。詩人的初衷還是不廢:
我們這樣靜默地守望著
想與你說話,告訴你
瘟疫已經平息,是你是血
洗淨這閃光的大地――
金針花,檳榔果,衣飾鈴鐺
杵臼聲聲是新米。你會歡喜的
啊吳鳳,你會歡喜知道我們
在佳冬樹下深埋一塊磐石
我們把兩手張開如半月
表示期待愛的團圓
我們把兩手張開
我們期待
我們愛
1980年,楊牧一口氣出版了《禁忌的遊戲》和《海岸七疊》。《禁忌的遊戲》的點題之作,取道於西班牙詩人羅爾卡(Federico García Lorca),又如詩集後記〈詩的自由與限制〉點明,是指向愛情、革命、偏見、迫害、死亡。《海岸七疊》以生命和家庭為依歸,這一時期,楊牧與夏盈盈女士結婚,兒子出生。〈海岸七疊〉與〈花蓮〉二詩,寫下了期盼和深情。
詩是堅持,不是妥協
《禁忌的遊戲》的深思和《海岸七疊》的深情,匯聚於楊牧的代表詩集《有人》(1986)。七八十年代之間,台灣白色恐怖的政府迫害,還是令人窒息。「美麗島事件」和「林宅血案」,都已見酷烈之一鱗半爪。
楊牧詩作的政治關懷,從《傳說》的〈十二星象練習曲〉,以至《瓶中稿》的詩作〈漢城•一九七四•贈許世旭〉(注釋附緣起需另參《柏克萊精神》)和〈波昂•一九七三〉可謂一脈相承,但楊牧的目光還是略為外向,但到了詩集《有人》,詩人淑世介入的人文現實關懷,結合浪漫和古典的文藝精神,文藝高度與社會正義的追求,在此不再此消彼長,而是相得益彰。《有人》的後記〈詩為人而作〉寫得清清楚楚:
「我們的表達方式和著眼點在變化,但詩的精神意圖和文化目標,詩對藝術的超越性格之執著,以及它對現實是非的關懷,寓批判和規勸於文字指涉與聲韻跌宕之中,這一切,是不太可能隨政治局面或意識形態去改變的。詩的生命因它內在的演化而常新,剝復自有機運,否極則泰來。因為它兼有參與和超越的力量,是的生命常新。詩是堅持,不是妥協。」
《有人》的名作〈有人問我公理和正義的問題〉論者不少,此詩允為二十世紀華文詩歌最理想的精品之一。此詩以敘事為骨架,配合空鏡頭和聲響的電影場面調度,潛入發信人與收信人的心靈自省,以至隔空對話,在此不引錄詩句,也無法節錄詩行,我們手邊需要一冊《有人》或《楊牧詩集Ⅱ:1974—1985》(1995)又或《楊牧詩選:1956—2013》(2014)。
由於台灣嘗未解嚴,楊牧同期另一名作〈悲歌為林義雄作〉未收於《有人》,此詩見於香港《八方文藝叢刊》第3輯,另見《楊牧詩集Ⅱ:1974—1985》。〈悲歌為林義雄作〉為1980年的「林宅血案」而致哀,組詩兩首,第一首更優異,更深沉,因此致遠:
逝去的不祇是母親和女兒
大地祥和,歲月的承諾
眼淚深深湧溢三代不冷的血
在一個猜疑暗淡的中午
告別了愛,慈善,和期待
逝去,逝去的世人和野獸
光明和黑暗,紀律和小刀
協調和爆破間可憐的
差距。風雨在宜蘭外海嚎啕
掃過我們淺淺的夢和毅力
逝去的是夢,不是毅力
在風雨驚濤中沖激翻騰
不能面對飛揚的愚昧狂妄
和殘酷,乃省視惶惶扭曲的
街市,掩面飲泣的鄉土
逝去,逝去的是年代的脈絡
稀薄微亡,割裂,繃斷
童年如民歌一般拋棄在地上
上一代太苦,下一代不能
比這一代比這一代更苦更苦
《有人》是楊牧詩創作的峯頂,《完整的寓言》(1991)、《時光命題》(1997)、《涉事》(2001)《介殼蟲》(2006)、《長短歌行》(2013)五冊都難言突圍而出。楊牧自八十年代以降步入散文的豐收時期,《搜索者》(1982)、《交流道》(1985)、《飛過火山》(1987)之後,楊牧以《山風海雨》(1987)、《方向歸零》(1991)、《昔我往矣》(1997)三部,合成文學自傳《奇萊前書》(2003)。
《奇萊前書》是中年的楊牧重述個人成長歷史,在真確的自剖以外,更是要省思個人的精神史,是以《方向歸零》中,楊牧自言:「我自覺已經領悟了愛與美,粗識神秘象徵,天地的眼神這一切靠近詩的概念。那時我以為我已經能夠把握這些概念,遂放縱地撩撥著幼穉的知性,沉潛到無底的黑暗世界去,不斷在自我試探,磨難著。」這當然是今之視昔的個人造像和時光對話。隨著九十年代台灣走向自由民主,楊牧也無碍回頭看「標語和口號的時代」。
通三統:楊牧的位置
最後且說一點楊牧的評論及文學地位的定位。
楊牧曾將《傳統的與現代的》(1974)《文學知識》(1979)《文學的源流》(1984)的文章增刪重組成《失去的樂土》(2002),與另一評論集《隱喻與實現》(2001)先後面世,此時楊牧已步入老年。從2002年李奭學教授的訪談稿〈楊牧六問〉,或可直抵楊牧評論研究天地的要津。
就我所見,楊牧確是「通三統」的學人,在此「通三統」的意思,是指楊牧接通中國古典傳統、外國文學傳統、中國現代文學傳統三者。楊牧專研先秦詩歌,論及毛詩成語、國風的草木詩學、《詩經》的英雄主義、周文史詩、《離騷》的比喻等等,楊牧從事翻譯,涵泳古典與現代,羅爾卡、葉慈、莎士比亞傳奇劇《暴風雨》(The Tempest)和《英詩漢譯集》的譯筆皆見個性,至於中國現代文學傳統,文首的周作人、許地山、豐子愷與徐志摩四例,對楊牧的影響也是歷歷可辨。
楊牧的文學知識與文學創作,相輔而行,俱可化成筆下題材,約略併合,自可引入闡發,例如草木詩學和《海岸七疊》、羅爾卡的《西班牙浪人吟》和《禁忌的遊戲》、英雄主義和《吳鳳》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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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濃深重,提一盞燈前行——賴香吟的寫作之路
採訪撰文/林欣誼
身為一個寫作者,與一個在婚姻與家庭中的角色,對賴香吟來說,都是「絕對性」的——前者面向「絕對的精神世界」,後者則是「絕對不講道理的現實」,「這兩者不太溝通,但同時存在我生活裡。」
.....人生來到「後中年」,她更理解寫作是場馬拉松,或借用薩伊德「晚期風格」的概念譬喻,作家需要成長與成熟,就像為植物澆灌水與養分,花終會開,但需要時間。因此,她對台灣寫作環境最殷切期望便是,每個作家的生命史能更拉長,「希望不論讀者、社會或寫作者本身,都能辨認出時間的捉弄,而能突破限制,把寫作的生命、對文學的認識往後拉長與掘深。」
從文學史來看,每一代都有活躍的作家,但她更盼望能長期看到「作家是不死的」,不要停止思考,也不要忘記自己在乎的價值,在這一條路持續走下去,如此才能為後面世代打氣,「就像提一盞燈在前方,後面的人或許不會立即回應,但以後,他們總會看到的,這就是一個國家與文化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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