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月29日 星期三

看見理想國

 忽然想起來王秋華老師,以及關於烏托邦的想像。


王秋華老師在16年前打電話約我見面,主要是尋求出版她的恩師、也是不管於公於私都對她影響深遠的美國建築師古德曼先生,所寫書籍「看見理想國」的翻譯出版可能,我們也藉此開啟了十幾年的交誼。


王秋華老師還請出版社特別私下印製了英文版,自己帶回美國送交古德曼先生的家人,並贈送幾本給哥倫比亞大學圖書館(古德曼先生曾任哥大建築系主任,王當時為其學生,後來是他事務所的合夥人)。


出書後,我在聯合報寫了一篇文章介紹這本書:


〈鏡裡花難折? ─評「看見理想國」〉


建築界前輩王秋華女士,以兩年時間翻譯了美國建築師古德曼先生所寫的「看見理想國」,看後許多欷歔與感想。 


對所謂的「烏托邦」,我一直懷抱著迷惑般的好奇,想著為何有人要去想像這樣不可能被實踐的事情?以及,這樣如標槍射入無垠蒼空的揣想,究竟意義何在?


在與謝英俊的書信集「屋頂上的石斛蘭」裡,頭封信我就問:「昨夜睡前,翻讀十六世紀英國作家湯馬斯摩爾所寫的「烏托邦」……記起曾問你:為什麼東方建築史裡,卻見不到對同樣烏托邦的建築揣想與追求?是我們太實際,不願相信空泛無法實踐的理想國度?還是因為太明白人性的本質,是註定無法進入天堂般完美社會裡呢?(陶淵明的桃花源只是個幸運避暴政的離世村落,還不敢直說出人類社會當追求的目標是什麼)」


是的,我對願意去想像烏托邦的人,崇拜也迷惑!同時會思索著,為何我們卻沒有這樣對理想世界的想像呢?是我們太膽怯於去相信未來嗎?還是,我們的知識份子早已被權力與現實,壓迫到不敢直接面對此刻社會、也不敢眺看未來,只能以「鏡裡花難折」來自況,並以「幽然見南山」作生命化解嗎?


曾與王秋華為師為友的古德曼,在生前這本「看見理想國」裡,說明寫這書的初衷:「有一名建築師,自少年時代便對理想國的傳說滿懷憧憬,年長……終於決定親自去實地探訪,……他去到了柏拉圖的共和國、培根的新大西島、康帕內拉的太陽城、摩爾的烏托邦和莫理斯的烏有鄉,這本旅遊記就是他觀察、記錄和描繪的成果。」


古德曼在忙碌的執業與教學生涯外,會投入這樣龐大心力其必有因由,其中透露著他對現實的強烈批判與對未來的期待:「……我所嚮往的理想國是如柏拉圖的構想,主旨在於教導;或如摩爾爵士發明的新名詞『烏托邦』,一個擁有完美的社會、法制及政治體系的地方。我的理想國作者並不認為自己在做夢,他們的作品是對當時社會的批評,也是對理想社會的建議。總之,絕非幻想。」

古德曼透過這些心儀的前人,譬如柏拉圖與蘇格拉底的故事,讓我們見到他對能夠生活在哲思與德行環境的嚮往,對過著簡約與自制生命的全然信任,以及對現實政治能夠有何作為的深度懷疑。他絕非虛無的安那其避世者,相反地,他認為建築必然要有著介入社會與現實的責任,他說:「蓋房子不只為了遮風避雨,住宅和城市也是社會的一面鏡子,反映出這社會的愛、憎與渴望。」


這是一本值得尊敬的書,而王秋華老師這樣投入翻譯,不僅展現她對這本書價值與內容的信仰,更添加了這本書的風華,讓我們慶幸能閱讀到華人女建築師翹楚者的文筆風采。


在最後一段關於莫理斯「烏有鄉」的故事結尾時,古德曼這樣寫著:「回到倫敦後,在旅館裡看著窗外寒冷的細雨,回憶與莫理斯在凱斯科一家老酒吧共享的夜晚,兩人都有點悲哀。


他說:『……你已經看過我們,你已經知道,當主僕的關係進化成同伴的時候,世界就有希望改革。回到你的老世界,一點一滴地幫忙塑造友誼、和平與快樂。』沉默了好一會後,他忽然激烈地說:『是的!當然如此!如果別人也能看見我所見到的,我的夢就不再是幻想,而是理想了!』」


讓我們都相信理想國,並認真的去看見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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