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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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家祝(1950年6月25日-),祖籍遼寧省,曾任中華民國交通部常務次長,交通大學的交通運輸研究所所長,交通部運輸研究所所長,中華郵政董事長。公職退休後,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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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兩位雙胞胎幼女也遇害的悲劇,我實在不知道說出來之後,林義雄還能不能夠承受,正好黃順興一大早搭車從彰化趕上來探望他,我請他跟林義雄說了,沒想到林義雄可能悲傷過度,竟然一滴淚也沒掉下來,反而方素敏當場昏死過去。
黃順興(1923年3月12日-2002年3月5日),中華民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政治人物,臺灣省彰化縣彰化市人,無黨籍,曾當選台東縣議員、第五屆台東縣長,後在台灣省第三選區(中中彰投)當選為第一屆第一、二次增額立法委員[1]。
黃氏曾參與《公論報》的維持經營,是國民黨迫害新聞自由的見證者之一,緣此,他常被國民黨渲染為中國青年黨人(抹黑宣傳:青年黨就是反對黨,反對黨就是共產黨)。與李萬居、郭雨新等人相熟的他,在臺灣黨外運動史上具有一定地位。其支持中國統一的政治立場,則與李氏略異(反共),與郭氏相反(台獨)。
1985年,他利用到美國探親的機會赴中國大陸旅行,被中華人民共和國官方延攬為全國人大代表,最後並一路做到常委。1988年3月28日,他在七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上公開發表反對意見,這是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歷史上首次公開出現了反對票[2]。他曾為了三峽大壩工程,要求在人大會議上發言而受阻,於是憤而退席。2002年3月5日在北京因心臟病過世[3][4]。
參見[編輯]
參考資料[編輯]
^ 立法院國會圖書館 第1屆立法委員個人資料 黃順興
^ 圖文:人大代表黃順興在會上發表反對意見
^ 《前台東縣長、中共人大常委黃順興病逝》,今日新聞,2002/03/06
^ 《一生俠骨的先行者──黃順興》,楊渡,網路與書網站
【故人故事】雪夜對酒長談——記黃順興
1988年3月28日,黃順興在人民大會堂七屆全國人大舉手發言說“我反對”,這次發言,打破了人大成立34年來的沉默。(作者供圖/圖)
(一)
1993年的冬天,我在異鄉下著雪的早晨醒來,旅館窗上一片茫茫白霧。拭開玻璃上的霧氣,觸手冰涼中,只見對街上本有幾間老式四合院民居,深灰瓦片都已蓋上厚厚一層白雪。幾株槐樹枯枝被雪壓得有些彎了,卻反而帶出一種水墨畫的黑線殘損,留白空寂的意趣。
我竟開始懷念起亞熱帶的陽光。剛剛才夢著自己還在台中老家的三合院裡,幫母親看守蒸粽子大灶的爐火,夢就醒來了。
“找一個老朋友喝酒吧!”伴著夢中的懷鄉心緒,我打了電話給黃老。他來北京生活很長一段時間了,卻住在人大常委會的老招待所裡。那招待所有一個會客間兼辦公室,後頭有衛浴設備和一套休息的臥房,但無論空間如何,它總是堆滿了書。那書堆中的黃老,老是讓我想到一張石刻版畫。畫中唐吉訶德瘦骨嶙峋,鬚髮亂長,埋身書堆中,而他的頭上,外在世界已經充滿了妖魔鬼怪,他卻自持一把長劍,仰首向天,彷彿還在吶喊著正義與公理。
“啊?怎麼是你呵?我還在夢中,就被你吵醒了。”黃老嘟噥著。他帶了一種半睡半醒的聲音。
“怎麼了?我以為八九點,你應該已經起床了。”
“沒關係。我只是剛剛做了一個夢。夢中我正在想怎麼回答,你的電話就把我叫醒了。”他依舊迷迷糊糊。
“你應該謝謝我,把你解救出來了。”我玩笑說。
“哦,可是這個問題沒解決不行哪,它確實是一個社會問題,哪,反正是你把我叫醒,也幫我想想辦法吧。”他把夢的問題賴給了我。
“沒問題。”我感到有些可笑了。他可能還未完全清醒,我就姑妄聽之。
“我在夢中,有一個台東山上的原住民青年,他跑來山下問我說:縣長啊縣長,我有很困難的事情,你幫幫我們。你也知道,我以前當過台東的縣長。他們什麼事都找我。我就問他,你怎麼了,山上有什麼事?他說,不行啦,山上的女孩子都被帶去山下賣了,我們村子裡娶不到老婆,縣長哪,你幫我們想想辦法吧。我就想,實在很困難,他們也娶不到山下漢人,這麼窮,沒人敢嫁,要怎麼過日子啊?做縣長的,我也要幫他們想一想辦法……”
“呵呵呵,結果你要怎麼辦?”我想起台東山上,那種陽光高照、大地熱得可以融化石頭的風景,而在達仁鄉、太麻里的山林中,我們的阿美人排灣人兄弟,黑黝黝的皮膚,卻兀自有一根根硬極了的男性生殖器,像一株株強硬的南方植物,天天挺舉向天,對著初升的紅太陽升旗。那麼“硬挺的荒涼”,那麼荒謬又可笑,那麼溫暖又悲哀。而那裡的女孩子,往往是國中一畢業,還未發育好的身軀,就被山下的人口販子騙去賣身了。
“結果,我還沒想好怎麼解決他的問題,你的電話就來了,幸好你把我叫醒了,不然,我也沒辦法對付那些青春的荷爾蒙。”
我有些悲哀地笑起來:“他們那一根,也要你傷神,你這個縣長也當得夠可以了!”
“唉,你不知道,他們什麼事都來找我解決。好像我是父母。原住民個性很直,一根筋,從頭頂通到了尾巴,很可愛。”黃老說。
“你當縣長,都二十幾年前的事了,還在為他們擔心。”我說。
外面白茫茫一片了。大雪把四合院的屋頂都蓋滿了,只有幾根煙囪冒著白霧,行人掩了口鼻疾走,一個賣煎餅的小攤子前,站了幾個等候的人,呵著手,冒著白氣。幾條黑色人影在莽蒼蒼大地上,孤單渺小,愈發顯得生命的卑微。
約莫二十幾年前,他很年輕的時候,就擔任過台東縣議員和縣長,在台灣的後山,以原住民部落為主的最偏遠的地方,他帶著行俠仗義的豪邁,社會正義的信念,幫助過許多貧窮的農民。他的男子漢氣魄,飲酒的豪爽,坐在小炭爐邊聊天的真誠,贏得原住民的認同。
第二任的時候,國民黨徹底買票。做票,把投給他的票,硬生生給換成了國民黨提名的對手。原住民生氣了,他們連夜跑下山來,跑到縣政府前面,哭著說:縣長啊,你在幹什麼,為什麼把我們的票都變不見了?我們投下去的票是給你的,可是開出來,卻不見了。縣長啊,你把票還給我們!
縣長,是純樸的原住民能見到的最高層級的政府官員了。他們以為父母官可以決定一切,包括找回失去的票,卻不知道上面還有更高層級的操控者。
縣長沒辦法,只好安慰他們說:“這一次被他們騙了,票被拿走,下一次要很注意顧好哦。”
他傷心地離開台東,回到彰化鄉下開了一間養豬場,用自己的農業知識,以及日本的關係,兼做豬肉外銷日本的生意。在“立法院”首度推出保護環境、反對污染、反對核能發電的質詢。然而,他再次選舉“立法委員”時,國民黨再度用買票做票的手段封殺他。為了宣揚理念,他自己辦了一份雜誌叫《生活與環境》,專門宣揚環保生態理念。可惜在一九八○年代初期的台灣,經濟狂飆與瘋狂的發展崇拜,讓他成為寂寞的先知。《生活與環境》辦了一年多,宣告停刊。我當時剛大學畢業,在讀研究所,一邊兼著辦《大地生活》報導雜誌,就和他熟識,也偶爾一起喝點小酒,或去彰化的養豬農場找他,徹夜長聊。
後來對台灣政局失望了,他決定悄悄離開台灣轉赴大陸。當時還在戒嚴時代,當局認為這是“叛亂投共”。他的名字頓時成為禁忌。在大陸,他一樣秉性耿直,正氣做人,畢竟他是一九四九年後,赴大陸的台灣人之中最高層級的地方首長,所以得到禮遇,擔任“人大常委”,這是相當於部長級別的待遇了。他在人大會提倡秘密投票、表決前開放討論等,總是引起注意。1988年3月,他在人大會中首度舉手,高喊“我反對”的聲音,是1954年人大會成立以來,首度出現反對的聲音。那時,鄧小平、楊尚昆都坐在台上,認真傾聽他的意見。老一輩有參與過中共革命歷程的人(如李慎之),彷彿看到久違的民主風範,感動不已。
1990年之後,他到處考察旅行,預知中國經濟大發展後,以人口之多,環境觀念之淡薄,保護法令之匱乏,國營事業權力之大,以後會變成大災難,於是他希望成立環保民間團體,以提倡保育,形成民間的監督力量,協助政府避免污染公害。但終究無法通過申請,他只能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寫文章、寫內參,不斷呼籲。全國人大對三峽工程進行表決時,他是持反對意見的,他幾度舉手要求發言受阻。1992年他辭去人大常委職務。
他的召喚,他的訴求,總是早於時代十年、二十年。在全力吸引外資、發展經濟的政策下,他的聲音,顯得微弱而可笑。如今的他愈發寂寞了。
(二)
黃老指揮他的生活秘書把一鍋鹵過的豬腳,蓋上大蔥,灌滿啤酒,再加一些醬油調味料,放在電爐子上,用細火慢慢燉煮。沒多久,香味就飄滿了屋子。
屋子空間本來就小,堆了到處的書和公文資料,現在也都沾了啤酒豬腳香。他並不整理客廳的沙發,反而把書桌上的資料挪開,騰一點桌面,放了杯盤酒瓶,幫我找來另一張藤椅,上頭墊了毛毯,對坐,說:“坐這裡喝,比較舒服。”
我們不急,冬夜天黑得早,才五點多一些就暗下來了。夜還長著,先喝下一杯黃老浸泡了三年的東北人參酒暖身,再開上我帶來的威士忌,配了他準備的涼菜,我們的雪夜長談才算剛剛開始。
那女祕書一臉秀氣白淨,書香氣質,眼神清亮然而精明,是學了中醫的護士。她看我和黃老相熟,也不直接勸阻喝酒,只微微向黃老嗔笑道:“你們這樣空著肚子喝,是按了北京人的規矩,依台灣人的規矩,得先吃了再喝。等一下,豬腳熟了,先吃一些,不要空肚子喝,怕不喝壞了。”
“唉,你不了解台灣人的習慣,碰到好朋友,要先乾三杯。”黃老語氣輕鬆地說:“你不用管這麼多,男人喝酒的事,女人不了解。忙完了,先回去照顧妳妹妹的孩子。那小女孩,真可愛呢!”他轉頭對我說。
“哎呀,你心臟不好,還是少喝一點。適量就好。那起搏器還沒換之前,還是得小心一點。楊先生你說是不是?”她的眼睛迅速看了我一眼。
“是啊,我會稍微控制著。”我心想,這女人果真是厲害角色,用眼神就可以支配人。
“你放心回家吧。我們老朋友會慢慢喝。我們說太多台灣話,你不懂,不會感興趣的。”黃老說。
“那明天早上我再來幫你按摩,你們慢慢喝。”她回頭對我說,“你幫忙看著,他心跳不太穩,要小心一些。”
“她呀,實在是一個中醫世家出身的女孩子,'文革'時被打擊很重,失了學,不然現在就當醫生了。她真是很聰明,很上進的女孩子。”彷彿怕她聽見,黃老改用台語說:“她後來跟著我,很用心照顧,我這一顆心臟才能跳到今天。她不怕禁忌敢跟著我了,也是很大的勇氣呢!”
這生活秘書早已成了他的情人,讓他寧可把政府配給的公寓房子,丟給原配,跑到這辦公室來蝸居;我原本還不太知道為什麼。現在彷彿明白了。感情的事,起了頭,後面就只能一路下去,這也實在不是誰能控制的。我只是不甚明白在感情世界歷經多少風浪的黃老,怎會如此暈船?
秘書走後,黃老才說:“我這起搏器是以前在台灣裝的,現在舊了,要換新的,可是在大陸,我不敢換,對這裡醫生和技術,我不太有信心。前一段時間託人向王永慶說好,要回長庚換,可是我申請回台還有點問題,就暫時拖著。”
“也還可以讓女人心跳,不錯啦!”我說。
他高興起來了。我們喝了一些酒後,他終於說:“今天找你來,我有些話想交代,就是怕萬一起搏器還沒換,我突然去了,就來不及說了。萬一有什麼事,你得幫我一個忙。你為人義氣,文筆也還不錯,一定要答應下來。”
“什麼事?”我有些惶恐起來。不是不敢承應,而是怕自己做不好。
“你要先答應了,我再說。”黃老堅持著。
“沒問題,我只是擔心我做不來,只要力所能及,一定做到。”
“你答應,我就放心了。那再喝一杯,你聽我慢慢說。”他喝了一小口的酒,望著窗外的白雪,娓娓敘說。
丁聰1993年給黃順興作的漫畫。(丁聰/圖)
(三)
這些時日,以前那個老妻找人寫了一本書,要控訴我過去的不是。那些內容,主要是夫妻兩個人一生相處的是是非非,無非就是說,我對不起她。這實在沒什麼了不起的。但她請一個大陸作家代筆,掛上她自己名字當作者,打算在台灣出版,這已經是有意的打擊了。對我的指控,是我對不起她的,我全部承受,但太多不實的污衊,我不能接受。她寫的內容,真真假假。夾雜在一起,會讓人一時難以分辨。我不怕她寫,怕的是如果心臟起搏器來不及換就過世了,而她的書又出版,我連替自己辯駁的機會也沒有。所以我要在這裡向你交代,萬一我過世了,她的書若出版,你要出來把事情講清楚,還我清白,否則我一世人會死不瞑目。
好,你既然答應了,我也放心了。我們繼續說。
事實上,夫妻之間的是非,只有彼此知道,有些太多不能為外人道的悲哀,一般人還可以說一說,我們這樣的公眾人物,只有吞下去。她的書中必然要說到我最對不起她的,是我年輕時候和她妹妹也有關係,還生了孩子,最後她妹妹無法承受壓力,自殺過世。可是誰知道呢?在二戰後台灣剛剛光復的日子裡,她們姐妹二人孤獨無依的來尋求我的協助,我幫了她們的忙,她主動要結婚,這一切,她妹妹看在眼裡,感動在心裡。後來她懷孕生孩子的時候,身體非常虛弱,妹妹來家裡幫忙照顧,我們才日久生情。我雖然也浪漫漂泊,卻是講義氣的男人,不會欺負弱者。如果不是她的妹妹願意,我怎麼會這麼做?何況,在我們這一代人的觀念裡,像王永慶那樣,有兩三個老婆也只是平常的事。
但她一生不諒解,對我,也對妹妹。後來我寧可去台東打天下,也是希望遠離西部的是非。但無論如何,她妹妹一直無法原諒自己,最後受不了自責而自盡了。我要怎麼承受這些事?我的痛苦自責,只有更深,不會更少啊!但無論如何,我仍要好好帶大孩子,做一個盡責的父親。但我能怎麼說,只能承擔這一切罪過啊!
然而她也並非無罪過的。有一年,我想發展台東經濟,請朋友介紹日本大商社的人來考察,她很感興趣,主動去陪同,最後卻變成有曖昧的關係,那日本人主動來台東找她出去玩,甚至可能有懷孕。我除了要求她切斷關係,還能如何?但這些事,對男人來說,是很沒面子的事,我能說出來嗎?
恩恩怨怨,千瘡百孔,夫妻久了,就是這樣。
我最不能忍受的是;在戒嚴體制下,我出來選舉,不斷受到干擾跟踪,但還是有人願意默默支持。許多朋友在暗中協助募款。有一次慶黎幫我募了一些錢,帶去員林養豬場給我,當時我不在,她把錢收下了,卻不告訴我,直到事後我去向支持者致謝,才知道有這一段。我問起此事,她卻說,已經在選舉和家用中花光了。一個有志政治的人,清白是最重要的,我們得到金錢支持,是因為沒有一分一毫的錢,進入自己口袋,怎麼可以把家用和選舉的捐獻混在一起。這是不能容忍的事啊。我氣,我罵,我恨,但我能出去說嗎?我只能告訴朋友,以後有捐款,一定要先讓我知道,不能欠著人的情義。
我氣得想離婚,她卻反過來威脅我說:如果你敢離婚,我就把你的所有事,去告訴警總,我敢對她無情,她就無義。
我不是怕事,多少政治的內幕,多少支持者的身家性命,多少必須保守的秘密,是不能讓國民黨知道的,如果她出去說,我坐牢就算了,可是不能牽累朋友。我只好忍下來。
這婚姻就這樣拖著。千瘡百孔,離枝散葉,卻離不開,散不了。
有一段時間,我沒有當“立委”,也沒有任何政治頭銜,比較落魄,她幾乎就想放棄了,理都懶得理我,已經在離婚的邊緣。後來,我離開台灣,來了大陸,這裡給了我較好的待遇,有房子住,她又從海外來了。我能跟這裡說,我們感情不好,不要讓她來嗎?
我是多一些羅曼史,但像我們這樣的人,總是有一些浪漫的氣質,英雄的氣概,難免會吸引異性的注意,尤其長年在外奔走奮鬥,流浪天涯,有些紅粉知己也是難免。不是我一個人這樣,是我們黨外的男人大多如此。如果沒有一點浪漫精神,沒有敢愛敢恨的氣魄,你怎麼敢出來反抗國民黨?更何況我們在反抗和威脅下度日,哪一天會進去坐牢都不知道,難免有一種亡命天涯、不拘小節的浪漫,這種危險刺激的生活,會讓女性很感動,並不奇怪。孫文不是這樣嗎?他年紀那麼大了,還吸引朋友的女兒離家出走,跟他去搞革命,這不是浪漫的表現?
那時候,我們有時違法遊行,抗議萬年國會,要求解除戒嚴,那情勢之緊張,總是讓人神經緊繃,不知明天會不會送入牢房。許多夜晚,我們過度興奮,無法入眠,只有喝酒找女人,想辦法讓自己平靜下來。男人女人都一樣。在極端的興奮與恐懼中,總是會尋求一點慰藉,一點溫暖。要不然,謝雪紅在“二二八”之後,為什麼會和楊克煌變成情侶?
夫妻之間,只有互相了解,互相容忍,如果事事都要計較,隨時提防出賣,甚至還威脅要去告密,這婚姻怎麼維持得下去?
現此時,我已經老了,我們老兄弟,跟你坦白說沒關係,離開台灣之前,其實我的性功能,已經沒法用,治也治不好了。我不知道她還想要什麼?跟她的恩恩怨怨,一生一世,也該了了。我只想最後跟她有個了斷,好好收場。我只希望跟這個中醫生活秘書,安安靜靜過最後的日子,通過她的照料,我還可以到處走走,為中國的老百姓,再做一點事,僅此而已。
我能做的事,也不是太多了。未來,我想成立一個環境保護的民間組織,以免有一天,經濟發展起來,中國變成公害輸入大國,大陸的教育還不普及,不知道保育,生態一破壞,中國的大好河山就萬劫不復了。
唯一想不到的是,那個幾乎想遺棄我的人回來了,要回來報復,只為了我有這個中醫女祕書。她發瘋了,竟寫一本書來報復。人哪,真是奇怪,從來也不珍惜,有一天要失去了,才發瘋的想擁有。這是無用的。彼此的心早已不在,擁有這軀殼和婚姻的形式,有什麼意義?我們都老了。好好用完這剩下的日子吧。
像我們這樣的雪夜長談,人生中,還能有幾回呢?
(四)
我站起身,看見窗外人大常委招待所的小院子裡,雪已經積得快半尺高了。衛兵躲在哨亭裡,一盞昏黃的小燈,一個暈暈的人影,天地無聲,白夜虛無,一切的影像,彷彿都要被吞沒了。
我忽然明白,世間愛情的極致,莫過於在革命浪潮下的愛欲。那是走在亡命邊緣的最後纏綿。而黃老曾經歷的,一定比我們還深刻激烈。他跨越日據、戒嚴時代、黨外時期、流浪北京,追尋失落,人生跌宕起伏,難免影響夫妻情感。多少低語柔情,多少割裂撕扯,多少愛與死的慾望,多少恨與生的絕望,幾十年時間,絕對不是我能想像的。他們要打起來,我怎麼敢多說一句?
“黃老,你哪一天回台灣換起搏器?”望著一大堆書籍數據,穿過古老而昏黃的光,望著他有些滄桑的面容,我嘆口氣問。
“還在安排,這裡是可以放行的,就等台灣那邊放行,只是公文還沒下來。等天氣好轉,溫暖一點,我就可以回去。”
“你還是快快好起來吧。”我苦笑說,“你們的婚姻故事太長,恩怨情仇太多,外人怎麼說得清楚啊。何況,背叛與被背叛,那麼久的歷史,我還真無法替你去說。”
“呵呵,沒辦法的時候,只好靠你了。”他笑起來,“不許逃避哦!”
“我兩肋插刀都不怕,就怕這說不清楚的……”
“所以才要找你啊。”他天真地笑了。“以前Jakie說過,這世界值得亡命的只有兩樣:一個革命,一個女人。當時覺得真痛快,真爽!”我微醺地說,“現在我知道了,世間最可怕的有兩樣:一個革命,一個女人。痛快過後,都很不好收拾。”
“像我們這種男人啊,不怕政治的打壓折磨,就怕有情有義。用生命來相伴的人。我們怕辜負人,卻無法成全所有人。”他眼睛望著窗外,目光渙散,彷彿在遠遠的地方。
“你剛剛說,幾年前你那個性功能,就無法運作了?”我有些猶豫地問道,“那你怎麼還要為這個女人去折騰呢?”
“你這個少年人哪,太年輕,不會了解的。”他靜靜微笑著,“以前,我在台東當縣長的時候,遇見過一個縣議員,那傢伙七十幾歲,還娶一個小老婆。我就問他,年紀不小了,那個家甚,還能用嗎?他就笑我說,你這個年輕人哪,不會了解的。以前我們家養了一頭老牛,他的老皮很粗、很皺,可有時候,他牛皮會癢,就在鄉下的土牆上,磨蹭磨蹭,挨來擦去的,這樣來止癢。我們這種老皮,雖然不一定很有用,但這樣止止癢,也是很舒服的。”
我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彷彿在看一頭老牛。他忽然頑皮地笑說:“說笑的啦!憨囝仔,你以後就會懂了!呵呵。人哪,有情有義,不是只有身體。”
那一剎那間,我忽然覺得自己看見的,依舊是那個在台東山谷裡奔走的老縣長,有一點原住民的頑笑愛鬧,有一點鄉下人的天真純樸,有一點老牛的堅韌耐勞,有一點老農民的調皮世故,像一個老頑童。
1993年底,黃老換了心臟起搏器,那報復之書也出來了,還好他自己出面反駁,很快平息。在二十世紀的最後幾年,他又到處去旅行,還寫了一本日文書在東京出版,探討二十一世紀的中國趨勢。他依舊寫了許多報告,提醒中國政府,千萬要注意環保生態,莫變成“國在山河破”,造成無法挽回的悲劇。但時代兀自向著拜金主義、物質膜拜狂奔而去,誰也抵擋不住了。
2002年3月,一個黃昏,他在北京的寓所看著電視,還一邊嘟噥著什麼話,不多久那秘書再出來一看,他雙眼閉上,彷彿睡著,卻已經沒有聲息。
他的骨灰送回到台灣,我們辦過紀念追思會,等他的骨灰撒入無邊無際的太平洋,屬於黨外的浪漫時代,屬於反抗的風骨情義,也就慢慢地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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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台灣人.台灣是咱的國家
8月2日 10:19 · 編輯紀錄 ·
紀念第一代中國移民許鵬飛老先生我(原來,我們並不孤單)
離去前,他最後清楚表示,「台灣一定要獨立,絕不能靠中國,也不能叫中華民國,要叫台灣。」他還說,「有良心、有能力的台灣人,要另組政黨,真正帶台灣人走上有尊嚴的獨立之路。」
鵬老談話,全程用台灣閩南語。他的家人說,其實,他的故鄉話,老早忘光了。紀念這一位完全認同台灣的中國移民第一代。
鄭同僚
我敬愛的許鵬飛老先生前天安詳過世了,享年87歲。許老先生是1928年在中國汕頭出生,少年時來台灣經商,後來國共內戰,再也回不去故鄉,他生性開朗,喜歡寶島,安心定居下來。
他是台灣最早期的記者,二二八時,堅持報導真相,不畏權勢,也是永遠不屈服的反對派。我有看過他當時寫的評論,能夠躲過後來的政治清算,他算是很幸運的。他和郭國基等人同時代也相熟,擔任過青年黨代理主席,一生淡泊明志,樂善好施。
過世前,他的頭腦一直很清明,思路清晰,最令人訝異的是,他早年為了報導,跑遍全台灣,到了老年,依然能清楚記得每個鄉鎮的特色與當時的代表人物。
鵬老娶台灣老婆,講台灣話,完全認同台灣,因為長期觀察政治,看盡一些政壇大咖人物的種種醜態,他鄙視國民黨貪婪腐敗,輕視民進黨猶疑軟弱,覺得他們都很糟糕。
去年三月,我最後一次訪談他。離去前,他最後清楚表示,「台灣一定要獨立,絕不能靠中國,也不能叫中華民國,要叫台灣。」他還說,「有良心、有能力的台灣人,要另組政黨,真正帶台灣人走上有尊嚴的獨立之路。」
鵬老談話,全程用台灣閩南語。他的家人說,其實,他的故鄉話,老早忘光了。紀念這一位完全認同台灣的中國移民第一代。
昨天上午到民權東路許鵬飛先生靈前上香,表達對一位畢生為台灣民主奮鬥與貢獻的前輩知識份子的追思與敬意。許先生生祖籍廣東汕頭,生於民國十七年,享壽八秩晉七。許先生台灣光復後運送魚苗來台經商,其後轉任新聞工作,很早就加入青年黨,寫政論,辦雜誌。據許先生長女曦之追憶,許先生一生奉行國家主義與追求民主,認為覆巢之下無完卵,人不應受家族主義侷限,一定要關心國家大事。
在1950與60年代參加政治,特別是參加在野黨活動是很危險的事,許曦之從小就覺得父親是被監視的對象,常有警察到家裡巡問與檢查,因此”母親非常反對父親參加政治活動,父親為免家人擔心,甚少告訴家人在外做什麼。”
如果翻閱民國四十五十年代青年黨地方政治人物的名單,就知道當年參加青年黨需要多大的勇氣:李萬居、郭雨新、蘇東啟、蘇洪月嬌、黃順興與曾文坡等,都曾是青年黨黨員。青年黨與民社黨雖然曾被黃信介譏為”廁所裡的花瓶”,其實在雷震組反對黨運動,以及其後黨外運動的成長,乃至民進黨的成立,都有非常重要的貢獻。
據許曦之追憶,許先生早年在南部與許多黨外人士常相往來,更常幫南部的縣市長與縣議員助選。許鵬飛先生非常幸運,因家有賢內助,勤儉持家,裡外打理周全,使許先生數十年無後顧之憂,可以花很多時間在外從事民主運動。許曦之回憶,父親在律師事務所的工作收入,多用來接濟朋友或開展黨務,”記得我辦公室還曾用來權充青年黨黨部拍照,李璜、劉子鵬與陳翰珍幾位大老都見過。”
許鵬飛先生曾代理青年黨主席,很可能是是黨禁開放前最後一任青年黨主席,也是首位來自南臺灣,說一口流利閩南語的青年黨黨主席。黨禁解除後,青年黨分裂出十一個政黨,隨著民進黨的壯大,國民黨的轉型本土化,以及新黨、親民黨、台聯黨與綠黨的出現,青年黨與民社黨都功成身退,在台灣政壇不再發生作用。
退出政壇多年的許鵬飛先生,由於在青年黨的經歷豐富,北京曾多次邀請參加國慶慶典,都遭婉拒,許鵬飛先生終身堅守自由與民主的理想,令人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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