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勳
我一直是巴奈的粉絲。
從她在女巫店演唱,到台東的鐵花村,我都聽著她的歌聲,像聽到島嶼海洋孤獨、深沈、悠遠的波濤。
我不完全理解巴奈聲音裡某種熱烈卻又無奈的心事。
她唱著「你知道你是誰嗎?」我忽然也覺得我不完全知道我是誰。
歌聲或許比許多振振有詞的論辯要誠實。
傲慢時總是振振有詞,謙遜寬容就有了歌聲。
2016年在鐵花村,第一次知道「內本鹿」這個名字。
我們對於島嶼的歷史有多麼陌生?
名字還叫「柯美黛」時,巴奈也不清楚「內本鹿」吧?
然後她找回自己的名字「巴奈」,一束土地裡長出來的稻穗。
這本書一口氣讀完,許多地方會停下來,泫然欲泣。
巴奈是愛哭的,我終於知道,如果我是長久連母語和名字都沒有的族群,除了哭,我還能做什麼?
「巴奈回家」很好看,我一路哭著讀完,感謝好朋友徐璐用三年的時間紀錄「巴奈回家」。
感謝巴奈、那布,用七年的時間,2644天,持續用最和平的方式告訴我們島嶼的故事⋯⋯
「你知道你是誰嗎」阿佑說,他要在這一集podcast 唱這首巴奈的歌-⋯⋯
。。。。
20 歲那年,流浪在各處民歌餐廳駐唱的 #巴奈 被李宗盛簽進滾石唱片。本來以為音樂是自己唯一的說話方式,沒想到卻仍舊失語。
在充滿玉女的主流唱片公司裡,沒有人知道要怎麼處理這一把前所未見的聲音。錄過一張專輯,但始終沒有發行,因為怎麼聽都奇怪。最終她的名字只出現在滾石合輯裡的邊邊角角,僅有 4 首正式發行的歌全是翻唱,這就是在滾石空耗六年的全部,連她自己都厭棄。
合約到期的前兩年,公司帶著她去找魔岩唱片的創辦人張培仁喝咖啡,二人坐定,張培仁問她,「妳都寫什麼歌啊?」她說,就是愛情啊。
他說,「那妳有沒有想過原住民,在這個社會是什麼處境?」
「我那時候聽到這個問題——你是咧講啥?我的生命在那個時候,是沒有能力思考這件事情,我的家庭背景,跟我身邊會接觸到的,從來沒有人跟我講過這些話。」
聽不懂,但,「對我來說這是一個不得了的問題,它打開了我的世界。就為了這句話,我覺得我的人生被改寫。」
「我回去以後就很認真想——什麼是原住民?原住民的處境是什麼?我就是原住民啊,那我有什麼感覺?我是什麼處境?那是什麼意思?我有怎樣嗎?」
三個禮拜後,她一口氣寫了三首歌,〈流浪記〉〈浮沉〉〈更好的理由〉。歌曲無關於愛,而是關於自己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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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滾石合約期滿,巴奈在朋友的介紹下加入原舞者,追趕那些被耽誤和錯置的人生,重新認識身為原住民的自己,也一邊感嘆自己不曾用族語交談。
而她沒發現自己同時正在丟失台語。那是她最初說話的語言。
作為失去母語的第一代原住民,卑南族爸爸和阿美族媽媽各自說族語,但在女兒面前卻自動切換成台語聲道,那是個不說族語比較好活下去的年代。上小學後回到部落,母親的舌頭再一次被馴化,從此只說華語,連台語都不說了。
「因為華語就是一個優勢的語言,它有一個瞧不起其他語言的優越感——我比較會,你們講族語的、講台語的比較不會。所以我很長的時間都用一個自我感覺良好的語言在思考,其實自己什麼都不會,族語也不會,台語也不會。」
直到 2008 年,她介紹好客樂團的冠宇和柯智豪,到台東池上萬安社區學種稻。柯智豪到達池上已是半夜,稻田一片漆黑,卻還有風吹過的聲音。那一晚他動筆寫下的台語歌〈入漿〉,15 年後成了巴奈台語專輯《夜婆Iā-Pô》的開場曲。
同時,巴奈一時起心動念告訴柯智豪:好想唱台語歌。
想唱台語歌,是為了這份回憶裡的美。「因為我可以直接欣賞這個語言很迷人、很美的地方——但它就要消失了欸!好像沒有發生過。我很捨不得,覺得很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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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撰稿_ 陳劭任
❒ 攝影_ 潘怡帆 Crystal Pan Photography
巴奈 給孩子們,非核家園|#夜婆|#BIOS專訪
季刊薰風
「不等了,這張台語專輯《夜婆》卻發行了。犯睏午後點開,好像又回到河岸、回到女巫的店、回到好啤氣、回到每一個引頸期盼的舞台下。」
陳默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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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若有 spotify,我的年度播放最多藝人必定是巴奈。
巴奈是鬼,震得人魂飛魄散六神無主,只能像孤魂一逕地哭;巴奈是神,她嚎啕的唱像一對羽翼,將人間所有悲傷收攏進去。
大學某位學長教我聽巴奈,而他提起他一位朋友,也形容道:「就是他教我聽巴奈的。」
巴奈的引門人,似乎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意義。他把鑰匙交給你,讓你聽見世界上有人唱出生命深層的哀痛逾恆。
你驚呆,從此《泥娃娃》、《勇士與稻穗》不斷輪播,還有流連 YT 一次又一次聽〈台東人〉。
年少就是追著巴奈跑,好多年前在河岸留言就聽她唱〈恬恬〉,她說這是用牛的視角寫的歌,說她要發一張全台語專輯。
我一直在等,等到後來忘記在等,也忘記聽歌。
後來工作時常會經過新公園她抗爭夜宿的紮營,而我似乎老得難以成為誰的歌迷,只是每次經過,都會想起過去每每在她聲音裡哭成一灘不成形的鼻涕。
鍾愛的每個歌手,都有其階段性任務。巴奈在我靈魂骨折的時期將其撞得更加粉碎而後捏起重新塑形。她的歌不再悲傷得如引發一場大火,我也慢慢變成更有用的人,忘記為一首歌流淚的鹹淡。
還是偶爾注意她動向,只是傷感難道多年前她口中的台語專輯此生不復相見。
不等了,這張台語專輯《夜婆》卻發行了。犯睏午後點開,好像又回到河岸、回到女巫的店、回到好啤氣、回到每一個引頸期盼的舞台下。
已屆中年,許多人只能是神只能是鬼,更多的,只是陌生影子。
唯巴奈,仍是鬼神。
(照片攝於 2011/7/23 河岸留言)
#巴奈
#夜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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