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3日 星期日

柴田 豐奶奶的詩集《別灰心》2009

 小憩

15小時 
「寂寞的時候，我就用雙手舀起 ，透進門縫來的那縷陽光，然後抹在臉上，一遍又一遍 ，舀起陽光，又把它抹在臉上 」短短幾句，像某首會不停按下replay的歌詞，
「 #抹上臉的陽光」，這樣的句子，
竟是一個日本老太太柴田豐寫出來的，不可思議的是，
她92歲才學寫詩，99歲自費出版詩集，
薄薄一本，絕非普通心靈雞湯，我在很多不同時刻都會想翻這本詩集，每頁只有一面短詩，一會就讀完了 ，
常令我的焦慮神經鬆弛下來，
因為好久沒看到這麼乾淨純粹的文字了，
果然是會說出「請不要叫我老奶奶，問我今天禮拜幾或9+9等於幾，拜託，請不要再出這類傻瓜題」的非一般老人家，
她20歲前的家境和婚姻都一路波折，直到34歲才和大兩歲的廚師結婚，柴田奶奶對這段婚姻很滿意:「他喜歡賭博，但不喝酒，家裡生活費從不馬虎。對我的雙親也很好。從此，我最幸福的時代開始了。」
在《回憶2》這首詩裡，她描述她最幸福的那段時光：
「在車站，我牽著孩子的小手，等你歸來，在擁擠的人群，
一看到你，我們就拼命地揮手，我們三人，漫步在回家的小路上，清風送來，金桂的飄香，還有那收音機里的歌聲。 」
幸福生活維持近60年，相依為命的丈夫先離開了 ，
已經92歲的柴田奶奶扭傷腰，在兒子鼓勵下，開始嘗試寫詩給《產經新聞》投稿。她的詩歌都是躺在床上或看電視時寫出來的，她會先用鉛筆寫下來，周末等兒子來，朗讀給他聽，如此反復修改後成文，
她寫的詩有給自己，激勵心和容貌都不能讓老，
有寫給獨子健一，寫周邊美好事物，寫過去回憶，
有寫熱門社會話題， 地震、電話詐騙，
結果這些詩成了《產經新聞》最受歡迎的專欄，在兒子鼓勵下，柴田奶奶2009年出版第一本詩集《別灰心》，
銷量超過150萬冊 ， 150萬冊是什麼概念？
在日本，詩集大多自費出版，充其量只印幾百冊，
再有名的詩人，也不過賣出幾千冊，但柴田奶奶的詩集，
卻連續加印8次，有段時間，
甚至排名比村上春樹的《1Q84》還要往前排兩位，
她的詩，#像在看Threads短文簡短易讀，寫的是日常，
卻讓人感到歷經歲月後的平淡，
卻對生活持續的一種熱愛 ，
於是那一年，看到很多人在通勤時間都會讀她的小書，
詩集出版第二年，2011年，已經100歲的柴田奶奶，
還上NHK電視台朗誦自己的詩，
百歲奶奶寫的詩歌，真正撫慰311地震後的一億日本人，
她的詩被稱作人生救援歌。
一位58歲女讀者給柴田豐寫信說：
「當我氣餒時就拿你的詩出來念，不經意就流下眼淚。」
而我非常喜歡她寫給母親的詩：
「我的年紀 ，早已超過了當年的媽媽，
可初夏的清風 ，依然送來 ，媽媽年輕時的聲音」
寫的是年邁自己和年輕媽媽的對話，
或是，
「九十二歲，是媽媽去世的年紀，如今我也活到這個年紀，
我在這個年紀懷念我的媽媽 ，我再次感受到，
每次去養老院探望後，分別時的心酸，
我清楚記得，送我離去時，遲遲不肯回屋的媽媽，
還有那渾濁的天空，和在風中搖擺的大波斯菊。」
這首詩描繪場景和佐野洋子的《靜子》驚人相似，
看得我潸然淚下，
100歲的柴田奶奶面容不可避免的衰老，
內心的愛依然鮮活，認為人生才剛開始，
每次出門前都要精心化妝，
她說：「就算九十八歲，也會想要戀愛呀。」
常常想，老人得要多有強大的心理能量，
才能應付未來生活會出現的種種老化問題，
但怎樣才算強大呢？柴田豐就強大如航空母艦，
如同柴田奶奶說的：「寫詩時沒有在意自己年齡，
看到寫好的書，忽然想起來我已經100歲了。」
只要活著，不管年老年輕都有你的明天，
詩集出版兩年後，柴田奶奶在2013年去世，她完全為自己留下很精采的最後二年，告別式上，有人在悼詞中說：
「無論今後我們將迎接怎樣的時代，
我們都能從柴田豐的詩找到勇氣。」
在每天限動刷了就忘的時代，相比各種毒雞湯，
柴田豐寫的文字，是座活了百年的圖書館，這薄薄一本小書，過了十年後 ，依然在我感到身心俱疲時，
神奇般能給予某種溫柔治癒力，
讀她寫出那種簡單純淨的文體，
任何推文或語言都變的多餘，
花半小時讀完，卻能好多天都會想起，
因為寫下的是一輩子的境界，
而我最近總會想起她寫的這篇:
「我呀，得到了別人的關懷，便在心裡開個戶頭存起來，
落寞的時候，只要取出這份存款，便又精神百倍了，
你也從今天開始這個儲蓄，好處肯定超過養老金」
——《存款》．柴田豐
原來真的有如那首《如歌的行板》 般氛圍的人存在啊。
#柴田豐 / 1911-2013
所有心情：
羅時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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