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筆時兩腋生風的茶人】
周渝是我認識多年的朋友,看過他正襟危坐,冷峻思考的様子,也感佩過他為義理鏗鏘辯論的神情,更是經常能夠見証他在一杯好茶面前如孩童般純良的笑容。這樣一位七十年豐富精彩的「但求神遇」的生命加上累世因緣,周渝終於在泡一杯好茶和完成一張書法的當下得到展現生命實況的機會。
第一次與周渝見面是受邀分享洪通的系列秘卷,是一些畫符的筆觸,完全抽象,充滿力道,我一直記得當下展卷時他所發出的驚嘆,當時他説,洪通這些類飛白的作品在方寸間逍遙,其氣可通天地,如今,這位下筆兩腋生風的茶人也已在書寫的當下通了古今。
周渝在寫字時是站立懸腕的,尚未寫時臉上露出嚴肅的思考階段,頭斜著,似乎下筆不易,在苦思蘊釀。此時紙鋪在偌大的桌上,他提起比胳臂還長的毛筆,顯得人瘦小凝霜,周渝選茶時鼻息如縷,泡茶時也靜心沈氣,總覺得他下筆後有可能是行書或是小楷;但是周渝在沈吟一段時間後,突然下筆了,寫來「兩腋生風」,一鼓作氣暢快淋漓,每一個字都比他的臉龐還大,正如他自己所說的,書法像是進行一場「天人之舞」。但仔細看看其中不少是虛筆,墨色稀淡,轉折殘破,墨花四濺。形體也似乎歪斜不穩,而且淡墨虛筆帶寒,與周渝瘦弱的身形相呼應。但是等他寫完全幅後,再提起一看,大家通常都會驚呼連連,所有的骨幹在虛筆中卻都確實存在,而且凜然立的穩穩當當,在虛白中竟然情感豐滿,而且通過書寫的字句傳達對人,對事,對宇宙的大關心,此刻又溫暖無比。能量如碎浪擊石,或是「野馬塵埃」,有時亦能縹緲出麈,「游心於淡」。
我自己格外喜歡周渝運用中文字的象形藝術,內容和形式互為表裡,例如,「閑坐」看起來就像穩穩當當,舒舒服服的坐著,「行到水窮 坐看雲起」則是無窮的浮動在晃漾水上。「聽天目」則直接以畫入字。這些字句像符咒般為魂魄將要消亡的書法藝術立下一樁。
周渝是台灣最早的茶人,茶本身是總合性的藝術。周渝對茶的論述著作等身,對台灣茶甚至應説整個中國茶在方法,精神,和美學上都在不斷實驗和不斷與人相遇中達到一定的高度。相較於茶器、茶室、茶本身的生態及茶所衍生出來的茶與樂、詩、畫、思想等的關係中,書法是以精神柱般的存在,是以茶為中心的總和藝術中非常重要的一環。我常在想,是茶的經驗影響他的字?還是書法所展現的人格影響他的茶。不論如何,這位我們所熟識的茶人,時而灼灼春華,綠葉含丹,時而嘆息日月逝矣,「悲欣交集」。他練達的心,一方面愛茶詠物,一方面也在書寫中調節陰陽五行,嘯歌長吟。
周渝,好一位下筆兩腋生風的茶人!
(張元茜--亞洲文化協會ACC執行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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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馬塵埃-周渝的書寫自在】
展覽日期:|2019/11/23(六)-12/22(日)
周二至周六:11:30-19:00
周日:11:30-18:00 周一閉館
展覽地址:|臺北市安和路一段102巷15號
紫藤廬分享了
紫藤廬 Wistaria Tea House 的
相片。
紫藤廬 Wistaria Tea House說這專頁讚
大雨過後,撥雲、見月。
歡迎大家來欣賞【不待月-周渝書寫的映象】
展期:2017年6月3日 ~ 7月2日
時間:周二至周日 10:00 ~ 18:00 (逢周一休展)
Hanching Chung 新增了
3 張相片。
東海的人與書 (63):
周渝是1971(12屆)級經濟系。 他至少可集文出兩本書, 一本是茶的哲學與藝術,另外一本是他的收藏的故事。
「茁與拙-周渝茶世界中的自然與人文」
茶の本 THE BOOK OF TEA/ 喝一口岡倉天心的茶(周渝/文)
2016.8.28
2016-05-27 [藝文展覽] 【風華跫音─紫藤廬收藏展】2016/05/28~06/26
從青澀到歷練,從苦悶象徵的八十年代,到眾聲喧譁的二十一世紀。在那個高唱著“亞細亞的孤兒”的年代,鄭在東、陳來興、郭娟秋,各自以不同的語彙,抒發他們靈魂底層的生命情調,有赤裸裸的糾結扭曲,有鬱結的虛無,有對山林大自然的嚮往,或者靈性世界的超脫想像。他們在創作初期大都在紫藤辦過個展,年輕的歲月和紫藤的歷史有許多交集。這些時光的停格,也經由夏門攝影企劃研究室負責人簡永彬的熱情贊助,再度呈現在我們眼前。
http://www.wistariateahouse.com/main/modules/MySpace/index.php?sn=wistariateahouse&pg=ZC59125&la
2014.12.1
我自己永遠記得美麗島事發當時,我倆在報上看到唐等人與周渝的一些看法、做法。不過關係不夠深,所以很無奈,愛莫能助.....
3. 剛剛收到《東海人》,紀念楊安華獎學金的徵信錄上有藍東顯兄和我的名字。顧問捐給美國董事會的似乎還在跑行程。
2013.7.29
我請 (周治忠總經理,東海1971-72同學,轉學清華化工)到紫藤盧便餐680元. 店內生意不惡. 碰到老闆周渝學長. 我送他到捷運台電大樓站. 臨別他給我個熊抱......
2013.5.29
由於川瀨先生經常給朋友請大餐,我建議去紫藤盧。這是對的決定,因為茶好,又能認識來看畫展的蘇南洲夫婦,他跟我們講許多西鄉隆盛(南洲)的野史。又巧遇周渝和周辰 (美國)兄弟,我與周學長暢談,他承認的確有心出書,又贈送三篇大作:《紫藤盧:”無何有之鄉”的茶境》《真人御風,真茶感通》《詩》數首。
2010.10.16 許教授等老師選的餐廳很好 他最有興趣市希望周渝同學能捐些畫或收藏給東海博物館
The Essence of Truth : Art Collections of Zhou Yu, Ziteng Tea Hous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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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家:周渝
時 間:1998-02-23(一)~1998-03-15(日)
地 點:清華大學藝術中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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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覽序言
『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之。下士聞道,
大笑之。不笑不足以為道;故建言有之:明道若眛。進道若
退。夷道若纇。上德若谷。大白若辱。廣德若不足。建德若
偷。質真若渝。大方無隅。大器晚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
道隱無名。夫唯道,善貸且成。』
- 晉 王弼 注,嚴復評點 <老子道德經>引文出自四十一章。
嚴格說來,收藏家周渝先生百餘件的藏品在數量上一點也不驚人。然而,對許多人而言,周渝先生不但是一個眼光獨具的收藏家,更是一個文化藝術的贊助者。多年 以來,他愛好藝文的理想性格時或受挫,但似乎未因而抑止,反而以一種自然生活力行的方式,以老屋紫藤廬為基地,舉凡茶藝、實驗影展、未成名畫家或舞蹈家之 展演、音樂發表等,協助了許多徬徨時期的藝術家,也展現他個人不趨從潮流的獨特品味。
民國八十年到九十年間是紫藤廬畫展密集時代:陳來興、邱亞才、鄭在東、李美慧、郭娟秋、于彭... ...仔細觀察這群畫家,其共通特質在於非學院出身或脫離一般學院思維的創作態度,他們在早期尚未能被官方展覽或商業畫廊青睞。周渝先生以一種惜才尊重的 態度與他們交往,討論創作上的突破與困境,而非止於單一畫作的買賣交易關係。畫家或因感激回饋留下畫作予他,他有時也選擇個人偏好之風格。許多作品至今仍 靜靜的懸掛在紫藤廬的牆面上,成為這段歷史的見證,紫藤廬畫家們則耕耘有成,成為中壯輩代表性的創作風格。
周渝先生崇尚由自主義的精神,其來有自。父親周德偉先生畢業於北大,在英國求學期間受教於自由主義大師海耶克(Freidrich A. Hayek),舊時家中客廳常有學者共聚一堂,如殷海光、張佛泉、徐道鄰、夏道平等人,辯談國事與各家自由主義思想。受到父親的影響,他相信海耶克的理 論:人類因智慧有限,許多文明之基礎,需在自由的社會環境下,給予偶發的機緣,才得以開展。周渝先生即知即行的態度引發他在文化低壓的七十年代創造一個可 以清談的場所「紫藤廬」,雖曰清談,實則希望在此的談話能對社會產生有意義的改變。
民國七十年,未及而立之年的周渝先生將位於台北新生南路三段上的宿舍老家改建整修,成為台灣第一家茶藝館,只因前院生命力堅韌的老紫藤繞屋穿堂,故而取名 「紫藤廬」。這棟老宅在民國十年之前早已屹立,歷經多次整修,融合中、日、西洋三種建築風格,目前土地主權仍歸財政部所有,蘊含歷史文化的部分房舍則在眾 人搶救下列為國家三級古蹟,屬於周家產權的房舍則仍經營風格清雅的紫藤茶館,部分空間並提供給弱勢的藝文團體作為活動之用。
父親在世時,家中曾經收藏了齊白石,傅抱石、張大千等人的書畫。由於紫藤廬的因緣,周渝結識了一批志趣相投的藝文朋友,也開始了他個人的收藏史。紫藤廬大 廳現仍掛著中學同學奚淞的版畫,民國七十年左右,奚淞正好擔任<雄獅美術>主編。畫家吳翰書過去常在紫藤廬以幻燈片作藝術賞析,他當時活躍於藝評界,在外 教授的藝術私塾課程例如民國七十年在嘉仁畫室「中國藝術家創作班」,則以體制外的學習方式試圖尋找當代台灣創作者之方向(註 <雄獅美術>1981年1月號 廣告頁)。民國七十二年,名收藏家沈尚賢在紫藤廬辦過書法展,他介紹邱亞才認識周渝。邱的個性獨特,不易與人交往,早時聽說周渝要留他吃飯即想逃跑,雖然 邱亞才剛開始較無學院訓練的技法,但由於畫家身在社會底層翻滾,總為人生百態哀歌、嘲弄。周渝驚艷於邱早期作品中對社會人像之深刻描繪,東海外文畢業的周 渝嗜讀杜斯妥也夫斯基、易卜生小說,深信人生必經磨難才得成長,邱亞才當時的創作方向與周渝心境甚符。周渝婉轉以贊助材料費用的方式鼓勵邱亞才在困難的經 濟條件下繼續創作,此外,紫藤廬陸續在民國70年、71年、73年、76年展出邱亞才作品。邱亞才與沈尚賢在藝術價值的認定上時有誤差,以他藝術家直率的 性格,給予沈尚賢畫像一張精打細算的面容,但在周渝心目中,沈尚賢也同時是一位藝術見解獨特的收藏家。為此,清大藝中展覽特意挑選邱亞才所畫「沈尚賢像」 與「吳翰書像」,以玆紀念這一段藝術的因緣。
民國七十年代早期,台灣社會環境正值經濟起飛,家家戶戶以客廳為工廠,公立藝術機構不夠活躍,商業畫廊大都以老中輩成名畫家為主,以七十年代初期的美術展 覽資訊為例,刊登出來的展覽全台常在二十到三十個之間而已,年輕藝術家猶如社會邊緣人。約在這個時候,年輕畫家陳來興辭去國中教職,一心一意只想創作,連 家也不敢回,甚為落魄。他在紫藤廬剛成立之際認識了周渝,惜才的周渝欣賞他早期畫作中認真純實的表達方式,不但在經濟上伸出援手,邀請他搬入紫藤廬,並免 費提供紫藤廬二樓給陳來興教授兒童繪畫,也真誠的與他討論創作問題。周渝甚至自己也在閒餘畫了起來(「有小旗子的塗鴉」1981)。周渝前後收藏他的作品 共十餘幅,有幾張作品即以紫藤廬生活為場景,另有一些以美術老師眼光畫叛逆不羈的中學生,頗有一些畫家自我心境的映照(「三個著藍夾克的青少年」、「穿綠 夾克的國中生」)。多年之後,陳來興回憶當初與周渝的交往:
『…他(周渝)痴情的欣賞我的繪畫,就像看庭園裡古老的紫藤
一樣,或任何牆上家藏的字畫。不論任何形式的藝術品、古董、
一草一木、盆景傢俱,他都能自然而深刻地感受到其中奧妙與內
斂的精神。是不是因為他無為而治的寬宏大量使他真情投入?對
我這急躁易變的人是不容易感受到的。然而他對我藝術的專心也
頗能緩和我售畫的尷尬,我想他大概不只是友誼的幫助,必定有
某種繪畫的素質感動著他的心。』
- 摘錄自陳來興文稿《心靈的故鄉-紫藤廬》1998年1月20日
畫家鄭在東,電影工作出身,在認為適情適性的狀況下開始從事藝術創作,雖然也曾進入專業畫室,但很快就發現自己的視覺思考風格。他在紫藤廬早期認識周渝, 一起把玩古董,尤其是宋瓷,早期一些紫藤廬茶具也出自鄭在東之手。鄭曾受香港漢雅軒負責人張頌仁之託,代為購藏洪通畫作,周渝當時也迷上洪通,兩人都收藏 了一些他的畫作。鄭與周多年來是哥兒們的感情,兩人對藝術的看法不盡相同,雖然也對談藝術,然而較少直接談論鄭在東個人作品。周渝開玩笑的說,他在紫藤廬 掛出幾幅鄭在東為紀念過世親人而畫的墳墓景象,修繕搬運的工人在房間走動時甚覺陰森可怖,他自己個人則抱著自在的態度欣賞這些較為個人內省式的畫作。鄭在 東曾老實承認,自己這種過於逼近人生痛苦真實面的作品恐怕不能真正受到大多數人的喜愛,包括周渝,雖然他算是一個相當寬容的朋友,據他了解,周渝真正喜愛 的是較為奔放、生命力強的作品。儘管如此,鄭在東還是在周渝新婚時,送他一張周氏夫婦的新婚畫像(「賀婚禮」1989),詭異的深藍背景中,兩人各自佇立 不同方向。由於之前鄭在東沒來的及認識新娘,她的面貌是依據照片而畫,像一個陌生的美麗女郎;然而鄭在東描繪當時因天安門六四事件而憂心的周渝,大腦袋裡 盡是歷史國事的沉重使命感。這張畫在清大藝術中心將是首次公開展出。
畫家郭娟秋原來主要的工作是攝影,後來因為對攝影媒材表達不甚滿足而開始自己摸索創作。她的最早期作品透過在紫藤廬工作的朋友轉給周渝看,雖然技巧尚稱稚 嫩,然而創作的衝動與生機躍然而出,周渝直覺地感受到郭娟秋作品中質樸的創造力,認為她作品中神秘的氣質應該來自大自然對人的強烈震撼。他買下她的第一幅 油畫,協助她購買畫作材料,並鼓勵她繼續創作,之後陸續購入各時期作品(例如「秋之光」1991、「晴光流映」1995)。郭娟秋回想起這段過程,心中充 滿感激,雖然她認為創作的原動力是自發的,主要源於個人內在之需求,但是周渝的惜才與持續支持也是原動力之一。
周渝初識李美慧作品在民國七十年六月美國文化中心,那是李美慧第二次個展,題為「花是畫者的盛宴」。她畢業於國立藝專美工科,曾任職於廣告公司,為了追求 更純粹的創作,流離於工作/繪畫之間。周渝輾轉得知她的困境,並曾代付裱畫的費用。紫藤廬先後在七十(七十二?)年(「火浴」)、七十六年(「深邃的」) 與七十七年(「紫藤花開時」)為她主辦畫展。周渝原來收藏她的兩張作品,一為花卉,一為山景。因為籌備此次清大展出,翻出一張周渝於畫展會場沉思的發黃照 片,勾起周渝對這一張作品的想念(「深邃的」1987),特又自別的收藏家處買回。李美慧在許多作品中以單純調子為基本(例如,展出的「山」與「深邃 的」),耐性地捕捉光影的律動感,細短筆觸堆疊出低調寧靜的氣氛,仔細看她的作品懸掛於紫藤廬屋內,竟與老宅古樸簡約的調性如此相合,彷彿畫作原本就該屬 於這棟老宅。
在所有收藏中,周渝尤其對洪通神秘而具原創爆發力的作品最心動,崇尚道家思想的周渝似乎在洪通的視覺作品中找到他心目中不受體制與歷史包袱限制的新世界, 在這些作品中,他認為相生相成的生命體就是原創力的呈現。他曾在紫藤廬展出洪通(民國七十七年),不但著手為洪通的作品分類,還希望將來為他做更多有意義 的事。紫藤廬洪通個展序言點出了周渝心目中的素人畫家:
「… …他的色彩富麗而神奇,造型獨特而富原創性,線條與構圖
錯綜雜而充滿才情,而又步步引人進入一個天真、童騃、充滿生
機而美麗的世界;在那裡,生命與生命互相往來,生命與世界毫
無隔閡,使我們剎那間擺脫去歷史與觀念的束縛,這大概是洪通
使每個『看見』他的人感到純真的快樂與幸福的原因吧!」
- 周渝《從洪通的原始素描談起》<藝術家>1998年7月號。
民國七十九年于彭文人畫墨戲之展出為紫藤廬畫展時代暫時畫下了休止符。那時政治環境紛亂,遂將畫展取名為「看人不如看鴨」。另一方面,當時商業畫廊林立, 公私立藝術機構也較注意到年輕或非主流的藝術家,較無商業氣息的替代性展覽空間陸續推出,專業展覽藝評漸受重視。(註:蕭瓊瑞,1995年,頁94-)紫 藤廬畫展之目的原在協助藝術家發表,並提供一個展出者與觀者交換意見之場所。過去眾人齊聚紫藤廬品茗論藝,在討論思辯中互有影響,原先似乎羽翼未豐的年輕 創作者創作理念上越見自信成熟,各自有相當不同的執著。在藝術生態更加多元活潑後,原來紫藤展覽的立意也可功成身退,此後紫藤廬進入音樂與茶藝的時 代。(詳見紫藤廬活動大事記)
周渝的收藏並未因此終止,例如他原來並不相識的許雨仁作品(「如意花」、「山尖上的圓」),塗鴉式的拙趣頗合自己心意;另一位憤世忌俗的陳小平,文化背景 與周渝相近,對家國有深刻的關懷,創作仍不穩定(展出「江山蒙難」),但周渝卻一直鼓勵他,希望他自創作過程解放他對現世的挫折。
此次在清大藝術中心展出周渝先生個人收藏,主要是為了凸顯這段收藏史在當代台灣的啟發性。近年來,隨著教育普及與社會經濟之提昇,有越來越多的人加入收藏 者行列。收藏行為不但是商業機制的一部份,同時也形成一部品味的歷史(History of Taste)。品味的歷史總是起起伏伏,在某個時代受人冷落的藝術風格,幾百年後命運可能大不相同。例如,歐洲印象派興起之際,歐陸收藏家仍在保守觀望, 一些態度開放的美國人卻願意大量收藏。不到一百年內,世界各地印象派畫作拍賣,動輒以天價售出。這些不就是原來那批不受青睬的作品嗎?創作理念並沒有因為 價碼而有所更動。有些因為當初無人問津,創作者可能還因此挨餓受凍,如今卻要傾家蕩產才能據為己有。由這類收藏史的經濟面固然可以一窺社會潮流之變遷,收 藏行為的本質也深具意義。 因此我們關心的是,一位藝術收藏家的藏品特色為何,藏品是否或多或少反映了他個人的人生觀或關懷,在收藏的過程中與創作者或藝術大環境的關係如何?以周渝 先生的收藏為例,一方面觀察藏品或藝術家總體特質,一方面探究他個人的藝術信念,始能瞭解之間的關連。
周渝在紫藤廬辦畫展絕大部份必須是他欣賞的創作者,有人曾送來作品以便求現應急,有能力幫助他就買下,但不欣賞則不辦展覽,如此一來,紫藤展覽便顯出一種 有選擇性的樣貌。前文提及的紫藤廬畫家特質如:大都在初接觸時仍相當年輕,約莫三十歲左右;許多在初展出時甚至沒沒無聞,陳來興、郭娟秋在紫藤廬初次個 展,鄭在東、邱亞才、李美慧在紫藤出展之前只有美國文化中心/美新處的展出機會,後來因為周渝與漢雅軒的來往,幾位畫家才陸續在該畫廊展出。
就創作學習過程來說,其中郭娟秋、邱亞才、鄭在東、于彭、陳小平、陳志雄(民國七十八年展出)與洪通並非學院科班出身,而陳來興、許雨仁與李美慧雖來自學 院,卻都試圖走出體制外。這些作品常常呈現較強烈的個人內省世界,例如鄭在東自傳式的家庭場景「屋內角落」(1982),「墓園」(1982)與「清風明 月」(在紫藤廬二樓)作於父親過世之後,即使為周渝夫婦作的新婚畫像「賀婚禮」(1989)也帶有一貫令人焦慮的特質。有些甚至較為沈鬱低調,例如李美慧 「山」一畫中默含的力量,陳小平「江山蒙難」灰暗色澤的憂心忡忡,或如邱亞才對現實生活與人性的觀察,「痛苦」(1982)畫面上的人像是一種典型。整個 看來,周渝所收藏的創作大都有一種相當真誠質樸的性格。對素人畫家洪通情有獨鍾,則來自畫面上獨特的生命力與神秘宇宙觀。
周渝非常在意畫作中的原創力,甚至認為過多體制的箝制與包袱是不必要的。他不刻意使用藝術史的分類方式來選擇作品,反而回歸到直覺的欣賞本能去感受,往往 重視畫的內涵甚於技巧,這個態度與紫藤盧的精神相當一致,也反映在他為人處事的自在。他自己將創作的方向粗分為「唯美」與「現實」,並且自認天性上較傾向 於「唯美」,也就是較具幻想、神秘、奔放、愉悅的作品,例如西洋十五世紀義大利畫家波提切利(Sandro Botticelli)、法國素人畫家盧梭(Henri Rousseau),洪通、郭娟秋、李美慧的許多創作符合的這類標準。然而自年少所讀的小說中與現實的閱歷影響,他又深信有良知的創作應該揭露人性或歷史 的黑暗掙扎。如此可以理解他早期曾同情政治異議份子的心情,之後又因感慨政治之不可自我掌控,轉變成貢獻於這一代社會文化的使命感。收藏以社會挫折、人性 掙扎為表現主題的作品遂成為這種理念下相當自然之行為。
周渝以驚人的毅力持續自年輕時的理想,大學畢業服完兵役後,所有的好友都出國了,娛樂界只有「拳頭」與「枕頭」,學院封閉的學術體系也未能積極負起任何文 化上的責任。民國六十六年,他在耕莘文教院的支持下,草創「耕莘實驗劇團」(蘭陵劇坊的前身),在艱難的物質條件下演出不需事先送審的實驗劇,雖然之後因 為政治敏感問題不得不結束,但是早期他對藝術的信念可以由以下的文字摘錄想見:
「... ...本來,文學、藝術是最接近人的『良知』的東西,在早期
五四的少數領導人物中,尚能約略把握這種精神,但是到了二三
十年代,文學、藝術或文學批評常不僅不能守住它超然獨立的地
位,保持它真純的面目,反而逐漸淪喪為某個『主義』、某個『學
說』、或者某個『藝術型態』的附庸。... ...」
- 周渝《生長在這個時代與世界中的中國人要提出怎樣的藝術 一 》
<劇輪>(耕莘影劇欣賞研究暨實驗劇團通訊)第一期(民國六十六年
五月一日)
他對學院體制在文化傳承尚未盡職責相當失望,認為文化需要不斷創新與累積,社會中最不好的就是過度宰制,他經常提及老子「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之觀念,主張創作之外的機制,包括收藏家,也無權獨裁主導藝術創作。關於藝術對社會的重要性,他又曾寫道:
「... ...對於一個沒有充實的藝術心靈的民族來說,一切理性思想
的建立都是貧瘠的,沒有基礎的,隨時會衰敗的。... ...」
- 周渝《理性、自由與藝術生命-生長在這個時代與世界中的中國人
要提出怎樣的藝術 二 》<劇輪>第二期(民國六十六年六月一日)
紫藤廬與紫藤收藏在近二十年內留下重要軌跡。如果說有理想而又能堅持理想是一件幸福的事,那麼,周渝先生真是一個幸福的收藏家與文化的參與者 - 僅以此文獻給清華的青年學子,未來社會的一分子。
※ 致謝:
紫藤盧周渝夫婦與工作人員為清華展出盡心相助,畫家鄭在東、郭娟秋撥冗接受訪問,李美慧提供畫作資料,及周渝友人楊炯杕、陳美岑兩位創作者,謝謝他們熱心協助。
※本文參考:
<于彭>新竹:國立清華大學藝術中心/太平洋文化基金會共同出版,1994年。
<守夜者-郭娟秋作品集>台北:漢雅軒,1992年。
周渝手稿《簡介陳志雄和他的畫》1989年1月6日。
周渝《從洪通的原始素描談起》<藝術家>1998年7月號。
周渝《生長在這個時代與世界中的中國人要提出怎樣的藝術 一 》<劇輪>(耕莘影劇欣賞研究暨實驗劇團通訊)第一期(民國六十六年五月一日)。
周渝《理性、自由與藝術生命-生長在這個時代與世界中的中國人要提出怎樣的藝術 二 》<劇輪>第二期(民國六十六年六月一日)。
<狂熱的生命-洪通逝世十年回顧>台南:洪通美術館-基金會籌備處,1996年
胡永芬《收藏家本紀-周渝》<雄獅美術>264期,頁254-257。
晉 王弼 注,嚴復評點 <老子道德經> 台北:廣文書局,1979年。
《留一扇半開的門-實踐道家哲學的周渝》 <廣告雜誌> 1993年10月,頁41-45。
陳來興手稿《心靈的故鄉-紫藤廬》1998年1月20日。
彭瑞金《用畫筆寫小說的邱亞才》,摘自邱亞才著<情感老虎> 台北:台灣深坑工作室,1994,頁344-349。
黃翰荻《流徙,鄭在東作品試詮》,<台北人>1988年6月,頁130-135。
張頌仁《序-人與土地-台灣當代繪畫展》1995年展出序文。
蕭瓊瑞《1991年台灣藝評報告》<觀看與思維-台灣美術史研究論集>台中:台灣省立美術館,1995年,頁79-160。
◎ <藝術家>13卷2期(74期),1981年7月,紫藤廬邱亞才畫展廣告與短文。
文 /清大藝術中心 洪麗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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