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展期間真的很感謝專程來探視打氣的朋友,也很感謝誤入臨演並買書的朋友,像春旭,看到朋友的喜悅就是撐過六天書展最大的動力。朋友的購書確定了我業績不至掛零的基礎,更多的還是不認識的讀者朋友買的,老實說,很開心看到年輕人走入允晨文化的攤位,我有時候很想問:你們走錯了嗎?我賣書的態度就像當年在淡水水源街賣書,悠悠地看著翻書的人,猜想他們會從書中獲得的啟示⋯⋯。有朋友轉述:為什麼廖志峰老喜歡宗教區呢?其實我只是喜歡安靜,我可以忍受看書時的背景音樂就是小提琴,最多是大提琴。如果太浮躁無法看書。喜歡看書的人,自身會形成結界,別人進不去,自己出不來。我喜歡這樣。其實,我有時候小酌時也會進入到這樣的狀態,在又不在。
相信自己是最重要的,但不要忘記那些給自己機會和幫助的人。工具和平台會改變,速度也不同,但是尋求感動自己的故事這件事,不會改變。
《李遠哲傳》終於問世。兩本厚厚的大書,藍麗娟作傳,圓神出版。除了傳主的自述之外,有陳健仁、余英時寫的序文。
台灣社會如何能孕育出這樣頂尖的學者?這問題一直是我的興趣。學術工作要做到頂尖,必須具備很多條件,不只才份,環境、個性、熱情、堅持、健康⋯,無一不是關鍵。其中有關個性的條件,broad mind、開放的態度、視野遼闊、隨時修正、不屈不撓,這些都是必要的。
從1986年李遠哲得諾貝爾獎前後,我就想了解他的成長歷程。更早我訪問Berkeley,曾耳聞李的專業成就,並與他個人見過一面,知其為人誠懇。又聽他談居禮夫人的精神對他的影響,我更是印象深刻。少時我也讀居禮夫人傳,感動至深,尤其對她與居禮先生淑世的理想、淡泊名利、為人類福祉奮不顧身的努力,一直銘記在心。李多次提到居禮夫人,應也同等心懷。
三年前藍麗娟寫完《陳定信傳》,感於她用功之細,我就想促成藍去寫李。
為了譲藍能寫出一本出色的《李遠哲傳》,我把華人傳記作家的通病,一一指出,希望藍能精益求精,逐漸趕上世界重要傳記作家的水準。另一方面我自己寫了信給李,希望他能為台灣社會留下他走過的腳印。
如我所料,李初時不會接受。一個心繫天下的人,不會同意別人為他立傳。無論如何,李最後被說服了。然後耗費兩年多的時間,藍密集採訪,備極辛苦,終於這套書問世。
李遠哲是台灣社會的良心,也是知識份子的典範。2000年公開介入政治,促成政黨首次輪替,也因此被保守媒體消費。這是台灣社會陰暗的一面。
我很高興,《李遠哲傳》這套書出版了,有些是非慢慢會釐清。更重要的是,作為一名出色的科學家與和平主義者,李的腳印留下來了。
感謝作者藍麗娟近三年來辛勤的工作與付出。
/黃武雄 2016/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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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李遠哲傳
出版社:圓神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6年11月
作者:藍麗娟
書名:李遠哲傳
出版社:圓神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6年11月
作者:藍麗娟
序 章
我得了諾貝爾獎?你在開玩笑嗎?床頭的電話鈴聲大作,李遠哲(Yuan Tseh Lee)伸手拿起話筒,一時想不起自己身在何處。
「遠哲!共進早餐如何?我們得要討論今後化學研究經費補助的事。」
熟悉的聲音傳來,是長年協助他申請研究資金的迪克.米勒 。約好待會兒在旅館附設餐室碰面,李遠哲看錶,時針指向六點鐘,趕忙梳理完畢,提起公事包走出房間。
一束陽光靜悄悄穿透窗簾,直射那具電話機,照耀地亮閃閃。房門兀自關上,李遠哲早已走得不見蹤跡。
這裡是美國國家實驗室所在地之一,新墨西哥州洛斯阿拉莫斯(Los Alamos)。四十九歲,任教於美國柏克萊加州大學(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Berkeley)化學系的李遠哲,和米勒走出這間聖塔菲(Santa Fe)小鎮旅館,前往停車場時,天光大放。
四周翠綠山勢環抱,車行其間,李遠哲聯想起童年景象:清早隨父親李澤藩沿新竹客雅溪的山光水色中尋找寫生景點,當父親將作畫工具放下,他與八個兄弟姊妹們笑著鬧著,邊跑邊玩,較量誰最會甩釣竿或撿小石頭打水拋。
天空清淺的色澤與層次,父親一定能用自創的堆疊水彩技法來表達吧?藝術能表達,用李遠哲長年研究的化學動態學,也能解釋其奧妙。
通用型交叉分子束儀器(crossed molecular beam apparatus),是李遠哲早在一九六七年就與第二位博士後指導教授達得利.赫許巴赫 共同完成的突破性成就,從此,人眼看不見的原子與分子的反應動態都能測量得到。
這項研究在物理化學領域石破天驚,此後,人類有許多重大化學問題都能被解決,化學研究展開新頁。
忽焉風起,下一刻雲彩湧動變幻,不就是原子與分子碰撞反應的動態寫照?
汽車停在歐本海默研究中心(Oppenheimer Study Center)前方,李遠哲揮別米勒,走進研究中心。此行,他遠從柏克萊奔波到洛斯阿拉莫斯,正是為了參加這場化學動態學國際研討會,他受邀擔任晚宴後的主講者,論述最新研究成果。
他在大廳遇見熟悉的羅尼.巴特勒教授,寒暄入電梯,按下研討會的樓層按鈕,站定。不過,電梯卻繼續往下,一位昨晚同桌吃飯的教授進來,隨即向他喊:「恭喜!」「謝謝。」李遠哲頷首。
「他向你恭喜什麼啊?」巴特勒不解。「大概是恭喜我們還活蹦亂跳吧。」李遠哲幽默說著。抵達會議廳樓層,電梯門開了,李遠哲是最後一個步出電梯的。
「恭喜!恭喜啊!」許多人紛紛向他道賀。「咦,我昨天發表的特別演講真的那麼成功,大家到現在都還為我高興嗎?」李遠哲困惑。
「李教授!恭喜!」「恭喜!」在場的學者一見李遠哲紛紛圍上來,祝賀聲如爆竹般炸開此起彼落,受寵若驚的他不得不問:「為什麼呢?」
有位學者脫口而出:「你得諾貝爾化學獎啊!」李遠哲一聽,驚訝得頭都往後仰:「你在開玩笑嗎?沒這回事吧?」另一位學者說:「是真的!你和赫許巴赫教授、約翰.波拉尼教授一起得獎。」李遠哲聽到這兩個熟悉的名字,心想:「也許真有這回事⋯⋯」為何李遠哲自己不知情?
諾貝爾獎畢竟是最具聲望的科學桂冠,北歐瑞典的諾貝爾基金會在第一時間欲通知李遠哲這項消息,跨越時差,電洽柏克萊加大、他在柏克萊的家,與他下榻的聖塔菲小鎮旅館,卻都聯絡不上他,只好如期公布一九六八年諾貝爾化學獎得主新聞稿。
一時之間,全世界皆知,連臺灣家鄉父老都欣喜若狂了,唯獨他自己不知情。眼下,李遠哲算是非正式獲知得獎消息,他一如往常入座,聆聽學術演講。
於他,得獎與否並非最重要的事,因為諾貝爾化學獎是表彰他過去的研究成果,但是,他對科研的未來進展更感興趣。
此刻,他聆聽臺上學者講述投影螢幕上的實驗數據,腦中同時啟動精密的推演與計算,其輕易與熟悉,恍如童年時與堂兄弟在山間水邊打球與遊戲。
肩頭似乎被誰輕輕拍了拍,一名會議廳的服務生上前低聲問:「請問您是李遠哲教授嗎?」「是。」「有一通加州大學校長打來的電話,指名由您接聽⋯⋯」李遠哲走得有點緩慢,要求知若渴的他離開眼前由學者現身說法的實驗數據發表,確實有些不情願。
他走出會議廳,接起電話,傳來柏克萊加大校長麥可.海曼興奮的嗓音:「恭喜!李教授。請你馬上回來。」「可是⋯⋯我在開會啊!」李遠哲說。「你要趕快回來,學校要幫你開記者會。」海曼校長堅持。
畢竟,這家美國老字號公立大學名校,到李遠哲得獎的一九八六年之前,已經有十四位教授,十名校友榮獲諾貝爾獎,李遠哲既是教授又是校友,學校更要昭告天下,大肆慶祝。李遠哲有些無奈,將會議資料收進公事包。
離去前,他答覆了一通電話訪談;一位地方報紙的記者也趕來採訪他。他回到旅館,將衣物、資料放進使用多年的大賣場行李箱,辦了退房手續,匆匆搭車趕往機場,買了一張機票,就搭機離開洛斯阿拉莫斯。
為了趕回柏克萊加大的慶功記者會,李遠哲舟車勞頓。從洛斯阿拉莫斯回舊金山並沒有直飛班機,李遠哲先飛到阿布奎基(Albuquerque)轉機。
他行經機場附設的理髮廳,瞥見自己一頭忙得無暇修剪的亂髮,就進去剪短了。
再拖著行李走回候機大廳,遠遠看到一位黑頭髮黃皮膚的身影,那是任職於美國海軍研究所的資深研究科學家林明璋,也是他就讀新竹中學時的高中同學。他輕輕拍了林明璋的肩頭。
林明璋自假寐中醒來,一抬頭看見幾年不見卻神采奕奕的李遠哲,面容漾著笑容與光采,便問:
「遠哲!我要去洛斯阿拉莫斯開化學動態學的會。你不去嗎?」
「我才剛從那個會議出來,我要回學校去。」李遠哲笑著。
「那你怎麼要回去呢?」林明璋詫異,這場化學動態學國際研討會,李遠哲是這領域的翹楚啊。
這時注意到,「遠哲,你今天的笑容跟以前不一樣!等一下,諾貝爾獎都是十月公布,你該不會是⋯⋯得了諾貝爾化學獎?」李遠哲點點頭。
林明璋欣喜若狂,彷彿比自己得獎還快樂,喊道:「哎呀!我知道你遲早會得獎的!我太高興了!你是第一個榮獲諾貝爾獎的臺灣人啊!」
林明璋旋即握住李遠哲的手說:「遠哲,你得獎了,算是『半人半神』,我有件事拜託你:希望你對臺灣的民主和自由出一些力!」
飛往舊金山的班機上,身材高瘦的李遠哲,兩條長腿擠在窄小的經濟艙座位,他小心翼翼伸了伸腿,避免驚擾鄰座,眼光飄向窗外機翼的浮雲。
思緒轉呀轉,一個念頭昂揚:「我從來沒有為自己的榮耀高興過,但是,我確實想到,好像我可以做更多有意義的事。因為諾貝爾獎是別人給你一個舞臺,一個公共的舞臺,可以做更多事。
得到這個獎,許多我想做的事就可以做得更有效率⋯⋯」李遠哲拖著行李箱踏出舊金山機場大廳時,瞬間響起樂聲,竟是柏克萊加大管樂隊奏樂歡迎,而校長連同四位校內的諾貝爾獎得主前輩也特別前來,陣仗熱鬧又盛大。
許多行經的旅客投以喝采,讓他很不好意思。機場有個記者室,也趁機開了小型記者會,請他簡短受訪。
李遠哲的學生開車來接他,一行人浩浩蕩蕩回到校園,直抵化學學院建築群的希爾德本大樓(Hildebrand Hall)。
他走進大樓,原本空曠的大廳成了記者會現場,擠得人山人海,有新聞媒體、校刊與系刊記者,化學系師生,都想見證柏克萊加大第十五位諾貝爾獎得主,也是第七位獲得諾貝爾化學獎的教授之風采,樂隊演奏也將氣氛烘托得很熱鬧。
「我真的很驚訝,有那麼多人在這裡為我高興!」
校長致詞後,由李遠哲發表感言。戴著粗黑框眼鏡的他,從容到講桌前,神情一如在大講堂裡向學生們授課,他說:
我一輩子做對了兩件事,第一件事是一九六二年申請來柏克萊讀書,因為這裡有最好的老師;第二件事是一九七四年,我決定回來柏克萊,因為這裡有最好的學生。這十二年來,在柏克萊有優秀的學生、教授們及協同的行政人員支持,讓我享受了科學研究的樂趣。
今天,我回想到我們已故的老同事喬.希爾德本教授。幾年前,希爾德本一百歲壽誕時,美國化學會成立一個希爾德本獎(Joel Henry Hildebrand Award)並致贈給他。
當時我問希爾德本:「您一輩子得了這麼多獎,現在得到以您為名的獎,您覺得高興嗎?」
希爾德本回說:「遠哲你該也知道,對我們科學家來講,得獎並不是重要的。但是,對一個社會來說,獎勵科學家是重要的事,因為能藉此讓社會上的人了解科學家在做什麼,對社會有什麼貢獻。」
我很高興,在我們這裡,某一個人得了諾貝爾獎。我得獎對我不是那麼重要,但是,讓大家知道化學動態學在做什麼,科學家在這個領域做到什麼階段,這是最重要的。
「你說得很好呢!」系上同事低聲讚賞。但這是李遠哲的真心話,一路走來,許許多多前輩的言行引領著他。
席間,李遠哲卻不時想起方才在機場時,來迎接他的一九五一年諾貝爾化學獎得主前輩葛連.席柏格教授向他說的話語,那是意義深重的提醒:「遠哲,從今天開始,每個人碰到你,都會問很多你不曉得答案的問題;但是,你還是要回答。從今天開始你要好好用功,很多事情你不能說:不。」
四十九歲的李遠哲或許從未想過,這位七十四歲長者席柏格的耳提面命,從此成為他人生後半場的寫照。
而諾貝爾獎確實為他搭起一座舞臺,他努力扮演積極正面影響力的科學家、教育家,以及同人民並肩的社會關懷者與改革者、鼓吹全球解決暖化困境的「傳教士」⋯⋯ 。
名滿天下,謗亦隨之。1994年返臺任中研院長的李遠哲,2000年後成為部分不同政治取向者的針蕊,李院長都默默承受。從教改到退休俸,我希望批評者能持平以論。
1996年教改會將結束前,我受教改會執行秘書曾憲政教授之託,協助整理教改總諮議報告書,從7月到9月,每周與李院長開會,嚮慕其讀書人風骨,迄今未改初衷。此後,教改二十年,挨罵無數,包括許多教改既得利益者,諸如因廣設高中和大學而得進入杏壇者,以及因此得能升學的青年學子,亦隨風起舞,口誅筆伐,我看了只能苦笑。
這是我首次公開坦承自己是教改總諮議報告書的整理者,二十年來教改一路受大眾和媒體批評,心中有痛,口不能言。我鮮少議論時政,蓋係謹守史學工作者之基本倫理,在未獲得一手資料前,不捕風捉影,不見到影子就開槍。但當媒體和心有成見者信口雌黃,我仍願選擇相信李院長。
吳豐山和藍麗娟的文章,說出我的部分心聲,以及有些我原本不知道的事實。
http://www.storm.mg/article/138094
http://www.peoplenews.tw/…/be039731-c14e-440a-98e4-2be964b0…
吳豐山專欄:唾沬殺人-風傳媒
一、 迄今唯一得到諾貝爾獎殊榮的台灣本土科學家李遠哲博士,在公元兩千年首次政黨輪替後,成為部份人士洩憤的對象,說他胡亂規劃教育改革,...
STORM.M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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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豐山專欄:唾沬殺人
一、
迄今唯一得到諾貝爾獎殊榮的台灣本土科學家李遠哲博士,在公元兩千年首次政黨輪替後,成為部份人士洩憤的對象,說他胡亂規劃教育改革,並指他讓理當學術中立的中央研究院介入政治。
最近由於翁啟惠院長未能妥善處理浩鼎生技公司股票,翁院長黯然下台之餘,引薦翁啟惠回台服務的李遠哲博士再一次成為部份人士攻擊的對象,說他修法圖利自己,貪得無饜,終身領取每月五十萬高薪和每年一百五十萬元的年終獎金。
二、
李遠哲當年主持教改委員會是受政府之託,眾多委員來自各方。委員會檢視當年大學錄取率偏低,復鑑於加強科學研究能力才可配合國家長遠發展,所以最後向政府提出廣設高中和大學的建議。這份建議書到了行政和立法部門手裏,民粹政治發酵,大學數量掌控漫無章法,如同當年銀行開放、航空公司開放、證券公司開放,一概盲目鬆手。不過當時大家知道這是執行者的責任,沒有人把罪過推給建言者李遠哲。一直到兩千年李遠哲公開支持民進黨,導致國民黨失去政權,才開始有人把批判的箭頭轉向他。可是十六年來,李遠哲幾乎不辯一詞。
三、
做了十二年中央研究院院長的李遠哲臨任滿下台之前自己修法圖利自己嗎?
事實是民國七十九年吳大猷當院長的時候,就修正「中央研究院組織法」,增訂了「特聘研究員」制度。
事實是民國九十五年,李遠哲院長出國,副院長劉翠溶主持的評議會上,有十位評議員連署臨時動議,引進國外經驗,增訂「獲全球性學術殊榮者新聘為特聘研究員,不受年齡限制」、「年滿七十歲後由院長提報院務會議審議聘期,但每次以五年為限。」由於評議會是中研院最高決策機構,不管李遠哲認不認同,他都無權更改。五十萬確是厚酬,但科學界都知道,李遠哲如果願意背離桑梓,美、日會給他倍數待遇。
更清楚的是李遠哲已於一0四年十二月底提前完全退休,退休前也沒有每年年終獎金一百五十萬這回事。當年院長任滿時,由於中央研究院院長是「政務人員」,只有兩百多萬「退職金」,沒有退休金。其中一百萬可以十八%優存,但李遠哲放棄。待到特聘研究員不續聘時,李遠哲跟一般研究人員一樣,只領了一百多萬「公保養老給付」。
四、
十幾年來,筆者一直不解:
─受政府之託,費心費力主持教改研究,按時程提出研究結論和建議,這是應該發獎狀的事,怎麼會變成打屁股?
─得到諾貝爾獎的人在行有餘力的時候,走出象牙塔,對國家社會付出關懷,這是各國諾貝爾獎得主共同信仰的寶貴情操。李遠哲博士當年希望台灣向上提升,所以個人選擇了支持對象,一如他以七十五高齡仍願賣老命出任國際科學家協會理事長,在台北和巴黎之間辛苦飛行,是一種付出情懷;這又有什麼錯?
─李遠哲支持民進黨,導致兩千年台灣首次政黨輪替是事實。可是當陳水扁出醜之後,李遠哲一本良知,立即公開發表聲明,義正詞嚴要陳水扁「知所進退」;這是典型的「光風霽月」;試問,有幾個人做得到?
筆者的感慨之一是:在民主自由的台灣,每個人都可以喜歡張三,不喜歡李四,或討厭王五,可是怎麼可以濫用自由到任意捕風捉影、指鹿為馬、顛倒是非、人身詆毀的地步?
筆者的感慨之二是:台灣向來缺乏典範人物,李遠哲科學研究成就可觀,更難能可貴的是人格高潔、胸懷開闊;到底是什麼一種心態使得少數幾人認為非把他鬥臭不可?
說一件沒人知道的事。
李遠哲院長任上,有一次筆者與李院長同車,外面下大雨,車內竟下小雨。問李院長何以故?李院長說有一筆換車預算,他叫總務處拿去優先購買一輛比較急要的公務車。稍後不久,我跟陳水扁總統提及此事,隔天陳總統從總統府調了一輛車子供李使用。李用了兩天以示尊重,第三天原車奉還,繼續使用那輛會下小雨的老車子。
*作者為前監察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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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時光倒流,李遠哲還願意回來嗎?
寫在中研院闢謠李遠哲退休金之後
藍麗娟 2016-07-05 09:31
前言:為澄清不實報導,中研院再次闢謠,已退休的李遠哲分別只領過一次退職金(約400萬),與一次退休金(200萬),不能領取月退俸,亦無流言之終身領取之年終獎金。
2016年此刻,如果時光倒流,當年的李遠哲還願意回台灣嗎?
1994年1月,李遠哲回台接任中研院院長。柏克萊加大化學系的同事並不看好這位1986年諾貝爾化學獎得主的選擇,覺得台灣不是做研究的好去處。他是柏克萊加大教授最高薪,但他相信能夠把中研院的學術研究提升到國際地位,放棄柏克萊加大優渥的學術環境與退休制度,回台服務。
他上任就依法放棄美國籍(1976年加州大學為他申請),任內第6年,中研院大幅提升的研究水準就登上頂尖的《科學》(Science)期刊專文報導。中研院區從院內人士譏評的「大雜院」,成為兼顧生態與美學綠意的環境。
中研院長向為終身職,他力推任期制,就任7年通過《中央研究院組織法》改為5年一任,連選得連任1次。在任12年間,中研院的分生所,天文及天文物理研究所,原分所,醣蛋白研究,人文資訊的GIS等皆做出國際領先的研究。他不獨厚中研院,主持的傑出人才發展基金會獎助旅外學者回國內各大學與學術機構工作,也鼓勵國內優秀學者,總獎助人次達273人次,提升整體學術水準。
2006年,他從院長退職前夕,卻發生一件事。中研院評議會開會,10位評議員臨時動議並決議通過修改相關規則,讓中研院延攬全球性殊榮學者的年齡更具彈性。當時李遠哲出差國外,毫不知情。
根據《中央研究院組織法》,評議會位階高於院長,也就是說,前述決議即使是院長也無從推翻。但特定新聞媒體罔顧於此,仍不實報導他為「自肥」,此後至今9年,不實報導變種成離譜的「李遠哲終身爽領150萬年終獎金與50萬月退俸」之謠言,近來還出現在某大報社論及一些資深媒體人的評論。連年金改革委員會的某位委員也用這些謠言點名他。
今年6月29日,中研院出面闢謠,Q&A,已退休的李遠哲分別領過一次退職金(約400萬),與一次退休金(約200萬),服務22年也無法領取月退俸或年終獎金。已退休的李遠哲沒有任何來自中研院的收入。
一位旅美學者見報感嘆,台灣為何總是有這麼多謠言,傳遞如此迅速,還迷惑許多人的理智判斷?依常理判斷,李遠哲若真要「自肥」,當初放棄美國終身職教授,推動院長任期制豈不是多此一舉?各國以100萬新台幣月薪也很難聘到諾貝爾獎得主,中研院待遇算是「自肥」嗎?
事實是,李遠哲自院長退職時,婉拒中東、日韓與美國不少大學高薪聘任。外國想網羅一位諾貝爾獎得主的一整掛學術成就與人脈,他不為所動。他接受新任院長新聘,在中研院指導研究,合作之團隊與學生皆做出國際性成果。領取不及美國名校的1/2甚至1/3薪水,也沒有計較。
當台灣人焦慮缺乏國際能見度之際,2008年,李遠哲代表中研院競選國際科學理事會會長(PresidentoftheInternationalCouncilforScience,ICSU),突破外交困境高票當選;此後7年半奔波於台灣、巴黎ICSU總部和世界各地。
ICSU是國際最大非政府暨學術組織,有121個國家會員國及32個科學聯盟會員,堪稱「科學界的聯合國」。他領導國際學術合作、國際科學政策建言、洲際科學協調、提供發展中國家科學建設資源;成立數個國際研究中心並推動整合環境、生態、人類社會有關全球性研究團隊,創立全球跨領域「將來的地球」(FutureEarth)大計劃對抗全球暖化;還出席里約加二十(Rio+20)聯合國大會,代表科技界致詞。
他以「台灣來的諾貝爾獎得主及ICSU會長」身分,大量提升我國的國際能見度,讓台灣不被不公平的對待。此一成就,至今台灣沒有任何人能做到。
2015年,他從中研院退休,選擇擔任義工,和人民站在一起。日本知名學術機構高薪爭取他主持,他一再婉謝。22年來,這位拿著我國護照的國際成就人士,默默為出生成長的土地及世界奉獻,如今卻被迫澄清前述的不實報導,情何以堪?
如果時光能倒流,2016年的李遠哲會勸1994年的李遠哲回台灣來嗎?期待社會能還給這位貢獻者一個理性與公平對待。(作者藍麗娟。曾任電視編輯與雜誌記者。現為自由作家。2016.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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