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成桐:馬政府不重視中研院士意見
2014-07-26
〔記者林曉雲/台北報導〕中研院院士、哈佛大學教授、台大數學系特聘研究講座丘成桐,昨天在台大以「數理與人文」為題發表演講,對於前教育部長蔣偉寧捲入論文審查造假國際醜聞受訪表示,這是制度的問題,教育部和大學太重視論文引用次數;其實,以哈佛大學為例,是否自我引用、引用次數多少根本不是問題,重點是有無真正的研究成果。
台灣過度重視論文引用次數
丘成桐認為,真正做學問者會有堅持的意志,做研究很辛苦,有踏實的基礎後,要有豐富的感情和熱情,追求將科學和數學完美化,而非跟著前人的著作做小量改進,就以為自己是大學者。
丘成桐表示,外國用多元方式育才、取才,讀希臘文學和埃及文學者可創立高科技公司;第一位拿到數學界大獎「費爾茲獎」的物理學家Edward Witten,大學唸歷史,後來才唸應用數學及物理,都是好例子。
高中增數學時數 連署沒人理
丘成桐表示,馬政府越來越不重視中研院院士的意見,九十多位院士呼籲增加高中數學時數,連署寫信給教育部長,前教長蔣偉寧不理;寫給馬總統,馬總統也不理。教育部則回應,已推動多元升等改革方案,不再獨尊論文發表,十二年國教課綱草案研議中,各界意見都會併入考量。
記者鄒景雯/專訪
九十三位中研院院士最近共同發表公開信,反對十二年國教總綱草案將高中數學的必修課由十六學分減為十二學分。中研院院士林長壽受訪指出,一個社會能
透過教育使社會階層上下流動,才是一個有公義的社會;但政府的教育改革,對造成一個沒有公義的社會,提供了推波助瀾的效果,令他非常痛心。不喜歡數學就不修 是消極做法
問︰十二年國教總綱的數學科規劃,教育部最大的錯誤是什麼?
答︰首先,教育部究竟提供什麼資訊讓高二生判斷是否要選修數學課?只依據自己的學習性向嗎?也就是感覺。多少高二生可以不憑感覺,依據他們得到的片段資訊來做判斷?這就好比早餐有無糖燕麥粥和甜點,多數孩子會選什麼?
為何這樣說呢?因為數學是一門令人畏懼的學科。
華爾街日報在過去六年做過職業評比,數學和其相關的職業都名列前十名,數學兩次第一。近幾年,數學一直是美國各大學學生熱門的選修課,也同樣佐證 了,在這個高度科技發展的社會,上數學課所學到的無形資產,隨科技愈進步,會愈重要。新世代年輕人要擺脫低薪困難,數學和程式能力是脫貧、甚至入富,最中 性的依靠。
其次,國家的教育政策要從積極、正面的角度出發,才能推動國家的發展。學生不喜歡數學,就讓他們有「不修數學」的選擇,是很消極的做法。國家應該設 計至少兩套綱要,其中一套可以降低難度、放慢教學進度,以適合商科或文科的學生。我甚至贊成用三年的時間來學習理工醫農兩年進度的數學,再加上一點對學生 有用的其他數學,例如統計的一些基礎概念。政府若能聘請專家真正編好這樣的課綱,對於國家培育人才,才是一個正面的方向。
再者,十二年國教總綱真的是「適性揚才」、「減輕學生學習數學的痛苦」嗎?
過去政府的教育政策許多是「口號政策」,沒有很多實證就全面實施。今年的會考或普遍補習的惡化,都和政策起初的立意相反;但政府從不反省,反歸罪於家長。
十二年國教堅持不實施「分流教育」、不採行適合不同學習性向的課綱,這本身就違背「適性」的原則。沒有具體而適當的規範,只簡單託付給校方負責的選 修,真能做到「揚才」嗎?教育部的資料與實據在哪裡?有多少百分比的高中可以做到足夠教學品質的選修?到目前為止,完全沒有得到教育部的回應。
試想,以後高中生從高一上到高二上,整整一年半,所有學生學同一套綱要,那些數學不好的學生豈不是還要痛苦三學期?這樣做真的會減輕學生的痛苦嗎?
此外,國家的教育政策要適當地選擇「核心課程」,並且要提供合理的教學時數,讓每位學生學到足夠的基礎知識;尤其是數學,不能填鴨式教學。但教育政策卻是「科科等值」,學校課程包山包海,而且用分數(考試)評量,徒增學生學習的負擔。
數學是比較難教的課程,教師的教學素養尤其重要。教學品質的提升,才是教育改革的核心與正途,國家應當建立永久性的「教師再訓練」制度。每次改革只在制度上動手腳,是造成整個教育品質沉淪的原因。
未能透過教改 促進階層流動
問:教改失敗,最大的傷害是什麼?
答:由於學校教育效率不彰,導致補習惡化,不僅讓大多數學生一早出門上學,晚上八、九點才能回到家,並且讓經濟弱勢家庭的孩子,在這種惡性競爭中處 於極端劣勢。最諷刺的是,愈貧苦的學生,愈多只能考上學費較高的大學,就學後又要打工繳學費。可以預想,大學裡因功課不及格而被退學的學生,大部分不出於充裕的家庭;就算畢業,其後續的職業發展亦是較為嚴苛。我們可以這樣說:政府的教育改革,對造成一個沒有公義的社會,提供了推波助瀾的效果,真是令人痛 心。
「台灣是受教最不公平的地區」,是「學生能力國際評量計畫」(PISA)對台灣的評語。台灣第一次參加PISA是二○○六年,那年的標準差是一○ 三,全世界第三高(世界平均標準差是九十二)。二○○九年第二次PISA,標準差變成第一高,這時比第二名高一、二分。二○一二年,我們依舊保持世界第 一,標準差一一六,遙遙領先第二名的一○五(世界平均標準差九十八)。
值得注意的是,英國二○○六年的「社經影響解釋度」,也就是總括而言的「數學教育機會不公平」指標,比我國更高;但他們對症下藥、劍及履及,二○一 二年已見效,英國的「不公平性」降到比美國、新加坡都低。我們的社會和教育學者整天喊著要公平,卻只會做「齊頭式」的「假平等」,連資本主義大本營的英國 都比不上。
我們認為,一個社會能透過教育使社會階層上下流動,才是一個有公義的社會。
問:多少才是合理的數學教學時數?
答:這一、二十年教育改革的結果,語言與數學教學時數一直下降。從九年一貫以來,與其他國家相比,國中小數學時數就一直不夠,九九高中課綱更莫名其妙地把數學移出「基礎課程」之外。我們認為,合理的時數是國中小(中年級以上)每天一堂數學課,高中生每星期至少四堂課。
全世界的國家,沒有一個將高中必修只訂為十二學分,必修只到高二上(十二年國教語言課必修訂到高二下)。在美國許多州,例如波士頓地區,每位高中生每天都要上一堂數學課,但學生可選修不同的綱要。
台灣最新的PISA成績轉為第四,但政府不要因而沾沾自喜,這是補習造出來的,並非完全是學校的功勞。PISA傳達了另一項更嚴重的警訊,我們的學生「閱讀能力不足」。數學的閱讀能力,充分顯示學生的邏輯訓練能力。閱讀不僅在語文,在數學也是同等重要。「閱讀能力」很難在補習班養成,而教學時數不夠,會導致老師輕易放棄掉在「閱讀能力」的教學。
20年教改 國家競爭力每下愈況
問:你會對教育部提出什麼忠告?
答:教育政策應包含四個面向:要達到「透過教育」讓社會階層上下流動的社會正義;要有積極性,促進國家的競爭力,不能放棄任何一位學生;教育政策不 能是口號式政策,必須實際;要有具體的證據來支撐改革政策,尤其是教育改革,要採用多步驟的小改革,而不是巨大的一步驟;高中教育要能與大學教育接軌。
這些,不需要數學家,只用常識也足夠做判斷。許倬雲院士寫信給我,問:「不是學數學的,可以連署嗎?」我說:教育的事,以常識就可思考。十分鐘後,他決定參與。
成功大學的教師們最早針對數學學分下降發起了反對連署,國教院不願理解,卻辯稱十二年課綱能與大學接軌,但國教院裡連一個數學專家都沒有。國教院有請一些數學專家去表達意見,這些人都明確反對,國教院卻只把他們當成宣傳樣板。對於異議,教育部不是耍嘴皮子、就是不理會,掌握權力就可以這樣嗎?真是很 可惡。
誰最能幫我們的孩子就教育把關?我認為是大學教授,教授每年接觸學生,感觸是很深的。因此,我要呼籲能有更多教授出來關心我們下一代的教育。二十年的教育改革,已經讓我們國家每下愈況,下降到可怕的地步;如果沒有更多的人出來合力改正錯誤,國家的前途,我真的非常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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