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hind The Shawshank Redemption’s remarkable reversal of fortune: https://bbc.in/3TEGlqS
驚喜埋伏在終點
法國名導讓-呂克·戈達爾(Jean-Luc Godard)有句名言:「電影不是站台,它是一列火車。」這句話的意思頗費思量。有一種解讀是這樣的:旅途充滿了樂趣,而悲傷埋伏在終點。
我覺得,這一解讀是就觀眾觀影的動機而言,而不是就電影故事而言。觀眾去觀賞一部電影時,的確是為了找樂子而去。所以即算是悲傷四伏的悲劇,觀眾也會獲得好奇心滿足的快感。莎士比亞四大悲劇無不以死傷枕藉結尾,然而人們一路觀看流下的淚水中,卻也不無獵奇心態得到滿足的愉悅。
可是就故事情節而言就不是這樣了。即使卓別林式喜劇,那名小流浪漢的搞笑行為,也時不時把觀眾搞哭。卓別林最經典的影片《城市之光》,當賣花盲女獲得光明,認出流浪漢是她的恩人,卓別林那怯生生卻飽含希望的哀傷微笑,是他最偉大的表演之一。即使四十年後在威尼斯聖馬可廣場重映,全場也一片唏噓。讓人看到,旅途上不是處處有歡笑,終點處也往往不止有悲傷。
我是再次觀看電影《肖申克的救贖》時有以上感慨的。這部電影一開始并不十分成功,票房收入只能說平平,雖然獲得1994年奧斯卡獎七項提名,但是算它倒霉,那年大熱的影片有《阿甘正傳》,結果《肖》片顆粒無收。
然而它卻在音像和電視市場獲得巨大成功,到五年後的1999年,它創造了奇蹟,在互聯网電影數據庫「史上250部最佳影片」投票中,它躍居第一位。直至今天,它在各種最佳影片排名中都穩居前五。
為甚麼呢?
我想,這就是因為它雖不能滿足觀眾享受激情的觀劇動機,情節故事卻經得起細嚼深酌。
起先它銷情不佳,第一是因為片名不叫座,The Shawshank Redemption,聽上去太正兒八經,且意思含糊。港片將之譯為《月黑高飛》,好多少帶點驚險的意思。其次,兩位主演都不算巨星,摩根·弗里曼時年已五十有七,只入圍過一次奧斯卡男主角獎。這次是「破格」拿到瑞德這個角色,因為原著中的瑞德是個白人。另外這影片也太長了,142分鐘。
然而,這部電影卻有個深藏不露卻細節豐富的故事,不愧是出自故事大王斯蒂芬·金筆下,他最善於設置懸念,并將它們以錯落有致的節奏分布在沿途,就象一名沉着老道的旅人,不管多麼荒僻的景致,也在他精準的調度下別開生面。你看,隨着故事一步步往縱深發展,我們跟敘述人瑞德一樣,對主人公安迪的同情和期待越積越滿,這時節奏加快,各種衝突聚焦,終於,到了那個總爆發的時點,鐵騎突出刀鎗鳴,四弦一聲如裂帛,安迪十九年的隱忍,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驚喜埋伏在終點。
假如故事到此為止,也只達到了故事想要表達的第一層寓意:永不放棄希望,精心䇿劃,靜待時機。可是接着還有更大的驚喜:安迪完成的不僅僅是自己的救贖,還有他難友老瑞德的救贖,而當我們在影片結尾處看到那情同父子的二人在海灘上走向彼此緊緊相擁,感覺也完成了一次自己的救贖。
不是嗎,人人的終點都一樣,關鍵在於你怎樣對待一路上的風景,不管它美好還是險惡,正如安迪所言:「人生可以歸結為一種再簡單不過的選擇,要未向死而生,要未向生而死。」
我也是購買了這部影片錄影帶的億萬觀眾中的一個,當我第N次地觀看這盤錄影帶,不禁自問:既然我對影片的結局、各個轉折點、甚至細節都瞭若指掌,為何還要把它再看一次?
我發現,這次我的觀看節奏正好與影片的敘述節奏相反,前半部端德的講述不慌不忙慢條斯理,我卻不時按下快進鍵,甚至跳過一些暴力細節。到安迪看透獄方的黑腐,開始深謀遠慮地安排自己的救贖,我放慢了節奏,耐心細看。到老端德終於獲得假釋,在惶惑中找到安迪給他的密信,我按下緩進鍵,好過細享受那期待自由的美好過程,讓那激動人心的重逢延緩到來。
假如人生如同一座監獄,安迪陷入的那座名叫肖申克的監獄應該是其中最絕望的一所,當他以超凡絕塵的智慧和耐力完成自己的救贖,我們也看到了自己獲得救贖的希望。從絕望中看到希望——這就是這部電影之所以長盛不衰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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