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爾德:
「別惹川普總統生氣。」這是日本資深外交官、前外務次官藪中三十二總結日相石破茂訪美成功以及「川澤會」大暴走的教訓。石破茂給川普(Donald Trump)開了1兆美金投資的大支票讓川普開心的不得了;川澤會才過沒幾天,台灣「護國神山」台積電董事長魏哲家也在白宮用1000億美金的支票讓川普笑嘻嘻。
不過,2月28日川普和澤連斯基(Volodymyr Zelenskyy)會談這齣絕無僅有、震驚全球的直播鬧劇(或悲劇?),不只是留給世人「別惹川普生氣」的教誨,它更重要教訓是;讓世人看到小國不讓列強瓜分的努力──而這也對台灣最重要的警惕。
這是俄烏戰爭爆發三年以來,歐洲國家對烏克蘭做出最具體的承諾,包括了軍事援助──用史塔默的話,援助包含「地面上的靴子和空中的飛機」。
倫敦峰會之後,3月3日川普下令美國暫時中止對烏克蘭所有軍事援助,白宮官員稱 ,在川普確認烏克蘭承諾與俄國進行和平談判前,不會恢復軍援。這項命令影響到超過 10 億美元援烏軍火。相對地,歐洲國家提高了援烏軍費。除了英國已提供 22.6 億英鎊貸款以援助烏克蘭軍購, 歐洲聯盟執行委員會(European Commission)主席范德賴恩(Ursula von der Leyen)在白宮宣布停止援烏隔日提出高達8,000億歐元「歐洲再武裝」(Rearm Europe) 計畫。提議鬆綁歐盟各國赤字上限以提高國防支出,可望4年內增加6,500億歐元國防預算;此外,歐盟將提供成員國1,500億貸款以投資國防。
依「歐洲再武裝」計畫,北約成員國軍事支出將增加到 GDP 的 3%。川普從第一任開始就催促北約國家把國防預算增至GDP5%,如今歐洲各國在美烏齟齬下終於提高了國防支出。這順了川普之意,卻也代表著歐洲未來的戰略決策會更獨立於美國。
歐盟執委會副主席兼外交與安全政策高級代表卡拉斯(Kaja Kallas)說得最明白:「很明顯地,今天自由世界需要一位新的領導人。我們歐洲人有責任接受此一挑戰。」這位出身愛沙尼亞、祖國曾遭俄國佔領蹂躝的政治領袖說:「烏克蘭是歐洲,我們挺烏克蘭。」
228當天的「白宮風雲」即時傳播到全球,也助長疑美論在自由世界散播──「望之不似人君」如何繼續領導自由世界!許多人把「川澤會」破局歸咎到美國副總統范斯搶話升高對立。那一幕令人想起電影《教父》中老教父帶著幫內頭目們與毒販索洛佐(Sollozzo)交涉時,一向衝動的長子桑尼插話立刻被老教父施以白眼發聲制止,會後還被教訓一頓──不該在外人面前透露自己的算盤。
一個副總統在兩位元首面前插話教訓客人,既無禮也不理性,而川普居然未制止,還附和范斯一起罵客人;若非川普領導統御出問題,就是他刻意「放狗咬人」。范斯在慕尼黑安全人議與川澤會暴走,馬斯克(Elon Musk)在文官體系扮紅衛兵,都沒有被川普制止、甚至還讚許,這種領導作風難怪會被卡拉斯質疑能否繼續帶領自由世界。
美國國安顧問瓦爾茲(Mike Waltz)批評澤連斯基像個「前女友」,只會翻舊帳,而前美國駐烏克蘭大使、現任大西洋理事會(Atlantic Council)歐亞中心資深總監赫布斯特(John Herbst)稱,澤連斯基在橢圓形辦公室會談中一再批評普丁,並在直播鏡頭前敦促川普承諾安全保障,這種做法激怒了川普。他說,澤連斯基「本來可以做得更得體些」。這些批評是否合理?
在澤連斯基帶到白宮的兩國礦業協訂草案第10條明白寫著:「美國政府支持烏克蘭為獲得建立持久和平所需的安全保障所做的努力。」這正是烏克蘭想和美國簽約的核心目的,澤連斯基當然要公開向外界表明。以川普之前對俄國歸還領士、烏克蘭參與北約的曖昧態度,進入閉門會議能保證他會對保障烏克蘭主權和安全明白承諾?在公開場合都遭川普、范斯接連辱罵,閉門會議難保不被美方團隊圍毆。
對川普口中「手中沒有牌」的澤連斯基而言,保握機會把自己最重要主張訴諸媒體、公諸於世有錯嗎?這不就是弱者該學的策略嗎?但同為弱者的台灣,卻有不少川粉也跟著美國批評澤連斯基沒禮貌、沒分寸,令人無言。
澤連斯基是不是愛翻舊帳的前女友?那得先看「前男友們」到底有多負心。美國總統柯林頓(Bill Clinton)1994年哄騙烏克蘭銷毀核武,卻未提供安全保障,2023年俄烏戰爭一年後,柯林頓自承錯誤;2014年俄國併吞克里米亞,國際上沒有任何力量阻卻俄國,之後頓巴斯戰爭爆發,烏克蘭政府與烏東的頓內茨克、盧甘斯克政權代表簽署《明斯克協議》(Minsk Protocol);隔年又在德、法見證下,烏、俄、頓、盧簽署新明斯克協議(Minsk II),但都未能實現停火,各方相互指責對方不是。2021年俄國以阻止烏克蘭加入北約(NATO)為名義,在俄烏邊境布署重兵威脅,隔年俄國乾脆撕毀《明斯克協議》、全面入侵。西方國家提供什麼安全保障阻卻俄國入侵?如今澤連斯基要求安全保障錯了嗎?
現實主義政治學者米爾斯海默(John Mearsheimer)和俄國一鼻子出氣,把俄烏戰爭歸罪於「北約東擴」引起俄國安全焦慮。難道前蘇聯國家身處俄國這個獨裁國家旁邊沒有安全焦慮?他們向民主國家尋求安全保障、要求加人北約是理性選擇。更荒謬的是,台灣居然不少人附和米爾斯海默主張,這等於在助長中國氣焰、以台灣問題是中國內政為名,恐嚇各國不得介入。急於擴張勢力的獨裁強權真能容忍身旁有「中立」國家存在?連長期在俄、歐中間保持中立的芬蘭都要加入北約,就知道強權旁邊的國家多不安全。
烏克蘭離台灣遙遠,台灣人若想體會夾在歐盟與俄國夾縫的處境,可以回頭想想香港的命運。中研院社會所學者吳介民曾生動地把香港比擬為新冷戰時期的柏林。上個世紀的冷戰,美蘇兩強在勢力範圍交接邊緣交鋒、最後瓜分了柏林;21世紀美中新冷戰爆發,香港成了兩霸對抗前沿,結果中國用《港區國安法》把香港內地化,等於在香港和自由世界築起「柏林圍牆」。
烏克蘭處境類似,身處普丁帝國與北約集團對峙第一線,普丁是會想讓烏克蘭保持中立?還是畫入「柏林圍牆」內?而今天川普和普丁在談的「買賣」如同兩個強權企圖繞過歐盟、不理烏克蘭人民意願,自行協議瓜分烏克蘭。這也是為什麼澤連斯基要在白宮透過媒體向全球大聲疾呼主權獨立與安全保障。
當習近平用新柏林圍牆圈住香港後,難道他不想也跨過台海再築一道牆?當姑息主義氛圍彌漫美俄談判桌,澤連斯基挺身拒絕被列強瓜分,這一點才是這場「白宮風雲」給台灣最深刻的一堂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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